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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等奖
大哥
张吕坤 广西师范大学
那天的月亮大得吓人,凹凹凸凸的表面像一张老女人的脸。大哥死的那天晚上,月亮也像这样。
星期五听晓梅讲完西瓜地坟墓之事,现在走起来有些害怕。翻松的黄土,破碎的碑石,稗草的凌乱下似阴谋的罪恶。我想,我要是一个小偷那该多好啊。小偷天生是属于黑暗的,他们和黑暗里生活着的一切都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在他们看来,坟墓里冒出的一个无头女尸比一个陌生闯入的人使人心安得多。小偷在那一刻打破了一个秩序,走出了秩序的人,是没什么害怕的。总是在这样的时候,想起大哥那个和鬼魅一起的灵魂。
大哥就是裕才,那个在小学六年级偷看女老师上厕所的大哥,他爸跪在女老师前挨了一个巴掌才勉强上了中学的大哥。
流着鼻涕的大哥曾在被村里人怀疑他是不是“纯种”。大哥天生卷毛黝黑,眼睛小鼻子平,除了一身结实的肌肉,整个以一非洲倒大蒜。但没有人喊他黑大蒜。最初那个示范者,被大哥用路边的牛屎抓了一脸。我感激大哥。在那个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下午,一群屁孩把我当通缉犯追捕,当大嘴把我从屋顶那些朽化的纤维板揪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一根根的纤维丝在阳光下发着惨淡的眼光。这时,听到大哥低沉的声音:放了他。那群穿着开裆裤的毛孩愤愤不平转身回家的时候,我和大哥成了朋友。
我们的感情是很深的,大哥高考后,成绩没告诉阿珍嫂就先告诉了我。当然,后来阿珍嫂知道了大哥他爸也知道了。大哥他爸吸了一口烟就掉头进了里屋:“以后的事,你自己就想办法了,爹管不着你了。”大哥是聪明的,只是他的神经末梢显得过于发达。大嘴悄悄地把大哥拉出教室,俺妹子今年就考那所卫校,你晓得了吧。大哥暗恋大嘴的妹妹。于是那年,大哥就离奇地什么都没考上。后来,当大嘴爬上他们家的那棵树,从他爸手里拿过长长的鞭炮烧得噼啪响的时候。我看到大哥阴沉的背影,吐了一口口水,我操你妈。
大哥高考那年去了深圳。
他背着一个绿色帆布包走到村口的时候,只有我和阿珍嫂两个人。
大哥被正午的太阳照得闪闪发亮。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文娃好好念书。转身的那一瞬间,我看见大哥眼角的那一抹眼泪。
今天的月亮大得吓人。那晕黄的星球像随时砸向地球。那些卑陋的人挤着眼睛笑,颊口的肉挤成一堆,像隔夜的美水分猪肉。他们伸出手来指指点点,大胆的还推开手掌摸摸。那就是一个女人光着的屁股。他们很多年没回了家。他们没有了家。妻子,女人,月亮。
我的泪水不断地往下涌。今天是大哥的生日。月亮圆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手里是大哥生前寄给我的五封信。他这一辈子的仅有的五封信。
2007年9月 深圳
文娃,俺到深圳快一个星期喽,啥也没给着落。兜里的两百子儿,是一天少一天。你知道大哥不怕吃苦。在没找着工作前也不敢租个地。白天在街上找哇,往那些小坑坑,小片片的地里钻,哪有的招人都疯了似地跑去。可没人要咱啊,连小饭馆招了洗碗的,都要本科文凭。你跟俺说说,一个洗碗的,要那玩意干啥呢。真是操他娘的。好在现在天气还不冷,晚上到火车站找个长板凳往上一躺就又是一天。不去还不知道,这地方还真的城里的垃圾袋——么什子都有哇。有个白天在天桥的老头哭哭啼啼断手断脚的没想到在火车站又遇上他,奇怪了,一个跑得比我还快的健全人。这世道真的变了啊,操你娘的。
后来认识一个小兄弟,叫王成,多一个人多一个照应嘛。
2007年10月 深圳
文娃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俺找到工作了。在一家叫啥子金城房地产公司做保安。一个月有800块,包住不包吃。十个人一间的集体宿舍,总比刚来那会好多了。俺听人家说啊,要是你能干,一年半载提个保安科长当当的,可就有1500个月了,翻一倍呢。俺想过了,人嘛,一辈子说一下子就去了,去了就是去了,也应该体面点对吧。俺还年轻,总该活出了人样来。你大哥我啥子都不怕,更不要说那一点苦头喽。要是能熬出个头来,俺啥子都不怕了。
你还记得俺跟你说起的那个兄弟王成。他也跟俺一起进了公司当保安。还有他的小媳妇,还没结婚,从家里跟着就出来了,帮忙打扫打扫清洁。
没啥子事,大家在一起玩。
2008年1月 深圳
文娃啊,这个世道真是变喽。老板前几天让俺带几个兄弟到拆迁户那里,说不要敬酒不喝喝罚酒。那一带俺知道,政府压根就没有对拆迁区进行公示,很大的一片是私自圈圈进去喽,没有安置用房,你说这算哪门子事咧。巷底的那户住着一对大爹大嫂,家里破破烂烂,像是五保户。那天,老板带了几个手下又是骂又是摔罐子。那对老人都跪着求他们了,他们竟然扯着他们扯丢出了屋。可怜啊,都七八十岁的老人喽。老板走了,俺跟王成又回了去。一月天,那风冻得很哪!老人都走不动了。俺跟王成讲,要不是咱们回去,保准老人冻死在家里。真是没了王法。做伤天害理的事是遭天谴的,操他娘的这么些人。
文娃啊,你得好好念书,活出个人样啊。
2008年1月 深圳
文娃,我出事了。
我在拿大哥第五封信的时候,是农历八月。我咬了一口月饼,就看见那个黑漆漆的月亮,它大得真是让人恐惧。
大哥的第五封信是在一年最后那个月收到的。地址不明。
2008年12月。
一向不善言辞的大哥,言语仿佛变得凝练。
文娃,我杀人了。
是那个房地产老板。
欠了我们三个月的工资逃跑了。我和王成代表……但你知道那禽兽。他在扇了王成一巴掌后,还动了拳头。你知道大哥我。只是一把小榔头。我没有,你知道吗!我没有,你知道吗?
我对不起……
文娃。我不行了。
大哥被团团围住的时候,把那具带在身边一年的尸体拖着出来,所以的人都吓了一跳。大哥黑色的皮肤变成了蜡黄色。泪水从大哥小小的眼睛里一直地流。月亮那天大得吓人,大哥的眼睛小得他看不见月亮。在他抽出那把铅笔刀的一瞬间,一颗子弹从大哥的眉心射入,血往前喷。大哥往后倒,以他全身的角度,大哥看见了那只硕大的月亮。
大哥死了,在一个有着大得可怕的月亮的晚上。
今天是大哥的生日。二十三年留下了情书,他始终没能追上他的情人。
从来没有人给予大哥诗意。青春像是一个小偷,在黑夜里游走在坟头。只有那些闪着蓝光的磷火为他捎去些许温暖。有一天,那个留着血的断了头的女人对他说,打破秩序吧,你就不会害怕了。
青春,别哭
陈小花 百色学院
那一年,我十六岁。
十六年前,我杀死了一个人,一个美丽的女人。她有着两个甜甜的酒窝,长长的眼睫毛如两把漂亮的小刷子。她是一个漂亮而善良的女孩。是的,她是一个女孩,因为她才二十岁,正属于青春最美丽的阶段。那一脸胡扎,毛发蓬松却丝毫不减英气的男子通红着一双眼,紧紧抓住我的胳膊低吼:“你为什么要出生在这个世上,是你,是你害死了小柔。”那时的我,闪着一双小小的亮亮的眼睛,盯着眼前这个悲痛的英俊男子。模糊的记忆力里我明白:我杀死了一个人,就在我出生的那一天。她是我的妈妈,生我时难产而死。
十六年前,我毁掉了一个女孩的青春。
因此,十六年后,我的青春必定不得好死,我注定要还债。是的,还债,因为,我又破坏了一个女孩的青春。我的最好的朋友,在我十六岁的那年……
我叫木吉吉,我的母亲叫木小柔,我是跟她姓,爸爸在妈妈去世不久就背着他的画夹和颜料离开了他的伤心之地,只给我留下了一个名字:吉吉。我是跟外婆住一起的。对了,我的好朋友,我最好最好的朋友,她的名字叫方吉吉,很有趣吧。呵呵,记得第一天上幼儿园点名的时候,老师只念了吉吉这两个字,我们都同时站了起来,从那天开始,我们就成了好朋友,很有缘份,对不对?还有,方吉吉也是单亲,她只有一个母亲,也许是这么多的巧合吧,我总觉得,我和吉吉很像。我们两个一起看星星,一起逃课,一起去海边捡贝壳,一起想办法整隔壁的那个霸道的小胖子。但是,我们从来不讲我们的身世,那是我们都不愿意去碰的伤口,我曾无数次地想,我和吉吉两个会这样快乐地做着好朋友一辈子就这么过下去了吧。可是,十六岁那年的事,就这样让一个单纯的梦想,给生生的破灭了,我想,这都怪我,对不对?
十六岁那年,我和吉吉进了同一所学校。在同一个班级,同一个宿舍,同一个床铺,我睡下铺,方吉吉睡上铺。十六岁的确是少女怀春的季节,方吉吉开始了网恋,那是一个叫罗刚的男孩,在另一所学校读书,听说还是学生会的主席,弹得一手很好听的吉他。而我,我是一个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的人。我和吉吉是两个不同的人,吉吉活泼,开朗,而我冷漠,寡言。在宿舍里,每个人都和吉吉很亲热,她们会开着玩笑叫吉吉做这个,叫吉吉拿那个,还给吉吉取动物名称的外号。那时候都流行这个,而对我,她们总是客客气气的,有时听到叫吉吉我疑惑地回头,会看见那女孩尴尬地说:“木吉吉,我不是叫你,我叫吉吉,不好意思。”那时,我总不屑地回过头去。是的,她们都叫我木吉吉,而叫方吉吉做吉吉,我才不在乎她们的友情呢,我有一个最好的好朋友,吉吉,对不对?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宿舍复习功课,吉吉从外面飞奔着跑回来,“吉吉,他说明天早上来看我,怎么办,吉吉,我好紧张。”罗刚,吉吉的网友,听说来我们城市参加歌舞比赛,明早顺道过来看吉吉。吉吉通红着脸,不停地晃着我的手“吉吉,陪我去买裙子吧,我要穿着漂亮一点去看他。还有,你看我头发乱不乱,眼睛肿不肿?”像一个手足无措的要出嫁的小新娘。我抓住吉吉的手,说:“那么晚了,店都关门了啊。”吉吉还是坚持:“说不定还有哪家关门比较晚,我们去吧。”于是,我们两个小女生怀着难以言说的心情,在黑夜中奔走。很幸运地还有一家店没关,吉吉买到了她满意的裙子。本来吉吉还嚷着要去买双高跟鞋,我答应借我粉红色那双给她她才作罢。那晚我们都睡不着,吉吉跟我说了很多她和罗刚之间的事情。
第二天早上,我帮吉吉弄好了头发,穿上粉色的裙子和高跟鞋,如一个精致可爱的芭比娃娃。而我,一双洗得泛白的运动鞋,一条牛仔裤和一件宽松的T恤,站在吉吉旁边如一个土里土气的村姑。本来我不想我去的,可吉吉说她一个人害怕,叫我陪她去,所以只能硬着头皮一起去站台接人了。那天早上有些凉,可吉吉通红着脸不停地张望。我对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发呆,心不在焉。突然,一个穿着十分清爽,阳光而帅气的男孩走过来,不知为什么,我一眼就感觉得出来他就是罗刚。果不其然,他向我们走了过来,吉吉看着罗刚不住地用手卷着耳边的头发,“我、我是方吉吉”,那男孩看了她一眼,越过她盯着一旁冷漠的我:“吉吉,我是罗刚。”我想着他那意味深长的一眼,叫着的那声“吉吉”,突然对他有一种莫名的反感。
我们找到了一个餐馆坐吃下吃早餐。突然,一个服务员端着果汁不小心倒在了我的衣服上,我冷漠地盯着她,她有些发虚,不停地低着头道歉,旁边的罗刚看了,笑了笑说:“吉吉,人家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谅她吧。”说着,掏出了一条淡蓝色的手帕。我本想反驳,可一看到他阳光般的笑,不禁狼狈逃走,该死的,我手上竟然还拿着他的手帕······
一个月后,罗刚又来到了我们学校,很不巧,方吉吉去参加一年一届的英语比赛了,要一个星期后才回来。罗刚狡黠地对我一笑说,“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就不能尽一下地主之谊陪我好好逛一下。”真是的,每次一看到他那该死的笑我就没辙。那天,我们打算去青山公园,过马路的时候,他体贴地走在了左边,小心地看着过往的车辆。突然,我看到路中间有一只的小狗,我不顾迎面急驶的车辆冲过去把它抢了出来,汽车在我面前发出刺耳的刹车声,罗刚焦急跑了过来“吉吉,你怎么样了?”我按下内心的涌动,冷漠地说:“没什么,不关你的事。”罗刚突然紧紧地抱住我,“吉吉,其实你是一个很善良很有热心的女孩,不要刻意那么冷漠,好不好?”我看着这个阳光的男孩,和他温暖的怀抱,紧紧地搂着怀里的小狗。吉吉,我对不起你。
吉吉回来了,给我买了一个红色的小发夹,很漂亮,可我拿着它,好像有一根针,深深扎着我的手。很多天过去了,吉吉像所有的恋爱中女孩一样,发现了罗刚的变化。一天晚上吉吉喝了很多酒回来,抱着我痛苦地说,“吉吉,我真的很喜欢罗刚,我真的很喜欢他,可是他却跟我说要和我分手,我求他,他一点都没有心软,我、我在他的饮料里下了药,我不是故意的,但是我真的不愿看到别的女孩子拥有他。”我惊讶的看着吉吉,看着她单纯脸上万分惊恐的眼神,我真想像不出来一个如此善良的女孩怎么会做出这种行为,罗刚那阳光的笑容又出现在我面前,扎得我满眼泪水······
“姓名?”
“木吉吉”
“年龄?”
“十六岁”
是的,此时我正坐在审讯台上,罪名是投毒害死一个学校的男孩。是我的错,我不该抢吉吉的男友,不该抢吉吉的爸爸,我爸爸叫方康旭,他给两个女儿取名都叫吉吉,而我,是爸爸的私生女,比吉吉大三个月。
吉吉在那晚和我说完话之后就疯了。
我又夺去了一个女孩的青春,我妹妹的······
所以,我要以一个失去自由的青春来惩罚······
所以,我的青春,请不要哭,这是我应得的······
年轻的心
庞冬梅 广西师范大学
我们正值青春,我们都有颗年轻的心。
我也有青春,也有属于自己的年轻的心。我的青春没有人家的充满生命的激情,但也不乏火热的热情。我也热情,因为我也年轻,也有年轻的心。只不过,因为生活、因为自己的敏感,我的青春比人家多一份忧郁,多一份感伤。我常常用我这颗年轻的心思考青春,感受青春的悲伤与幸福。
我是个来自偏远山区的农村女孩,带着深山的那份腼腆不安地来到这个美丽的城市上大学。大学的热闹明显容不下我这份怯弱与腼腆。我常常想要改变自己,想要像这里的同学一样热情奔放,想要像她们那样鱼儿般在这里自由穿梭。但是我最后却只能默默流泪,内心冰凉。我只能用一颗寂寞的、冰凉的心感受她们的热情如火。微微感受到她们的热情后,我这颗心微微动了一下,知道自己原来也还有一颗年轻的心,知道自己原来还可以感受生命的热情。但,只是微微动了一下,犹如清风吹过湖面,之后又归于湖底的沉寂。
虽然寂寞,虽然无助,虽然对未来感到忧虑,但我仍为自己套上坚强的面具,沉静地面对她们的热闹与喧嚣。假装自己习惯了孤寂,假装陶醉在自己的独来独往的潇洒里。我有时都忘了哪个是真正的自己,是表面很沉静的那一个,还是内心脆弱不堪的这一个。不过,我相信自己已能把自己掩饰得很好,因为我最好的同学天天跟我在一起上学吃饭,却依然看不透我这坚强的假面具。每当她受了气受了委屈就来我这诉苦一番,她说只有我愿意听她倒苦水,还说羡慕我这份“宠辱不惊”的淡定从容。但她怎么知道我在平静地听她诉苦的时候,内心是怎样的波滔兼天涌?她那小小的委屈在我看来只是我的痛苦的冰山一角,但就是她的这一抹痛苦却掀起我悲伤的狂潮。多少次我也想向好友倾诉,但却什么也说不出口。这才想起,真正的悲伤是说不出来的,我于是沉默,静静等待悲伤的心潮退去,继续我的“谈定从容”。
表面静如止水的我内心并不平静,表面对什么都默然的我其实对什么都很敏感。我一点都不喜欢竞争,因为竞争残忍而血腥。渐渐地,我对什么都想拱手让出,只要不是很重要的事,我从来都不去跟人家抢。本以为自己的退让可以给人家方便,可这种单纯的退让却渐渐让我失去了竞争意识,让我失去了主动性。到头来,我找到的是一个残缺的自我。但还好,我虽怯弱、自卑,虽然不算“健全”,但因某种力量,我还是不会在自卑中沉沦的,我还是敢于坚强面对我的人生。我的求学之路十分波折坎坷,但我还是一步步走到了今天,走进了大学。或许不能说用“走”,或许“爬”更适合一些。我之所以能坚持,是因为我并不是真的冷漠,我也有我在乎的东西。那种东西,应该就是亲情吧,可以说,是亲情的力量支撑着我走到今天。
我的青春是家人用心血为我装饰的,涂抹在我的青草里的这生命的红色,热烈如火,但只有我看得到这片鲜红,只有我感受得到这份灼热。记忆里,家人为了我像人家一样活得像样,便拼命地往我身上涂上一抹抹鲜红。他们为了我付出了所有。记得小时候父亲为了不让我辍学而在老师面前苦苦哀求的样子,当时偷偷地看父亲,瞥见的是他那充满渴望的眼睛,那眼睛里,父亲盛下了多少悲哀与乞求。为了我,他连尊严也不要了。当时还因为自己没有交学费就跟贫穷的父亲出现在同学们面前而觉得别扭,现在想来,这点别扭对父亲来说是多大的侮辱!好在,朴实憨厚的父亲什么也感觉不出来,在以后的人生路上,他还是一样为我而什么都不顾。冬天要到了,想起父亲将要面临的困苦,我的心,我这年轻的心,仿佛一下子变得和父亲的脸庞一样苍老了。因为母亲在我们还很小的时候就生了大病,之后就一直为病痛折磨,无法参与粗重的劳动,所以,这么多年来都是父亲一个人在扛着整个家的重量。因为无人替换,冬天砍甘蔗时,父亲几乎天天都得去。胃病犯了,他也得撑着。实在难以忍受,就悄悄蹲在某个角落吐一通,之后继续干活。劳累一天之后回家,父亲常因为胃痛而吃不下饭,一到家就蜷缩在床上直到天亮。我多想替父亲、替家人分担一点,但我无能为力,因为我还太年轻,我这颗心还太稚嫩。看到父亲为了我凑生活费而连药都舍不得吃,我只有含泪转身。我就依靠了亲人给予的力量,依靠大山给予的这份坚韧与坚强,努力学习,走进大学,并争取到国家给的奖学金。这时候,我年轻的心感受到了父亲沧桑病容里的骄傲与欣慰。我觉得很幸福,因为爱,因为这浓浓的爱。当然,仅靠父亲,仅靠家人的力量我是无法走到今天的。在我的求学生涯中,国家和社会爱心人士都给了我很大的帮助。在我心中,他们就像我的家人一样。因为青春的敏感,我这年轻的心感受到了爱的温馨,我的心不再孤寂,不再冰冷。年轻的心、冷漠孤寂的心因为爱而渐渐有了生命的温度,逐渐有了生命的热情。年轻的心,因为爱而懂得感恩,懂得如何才不会辜负青春,不会浪费青春的力量。我会用我青春的力量去承受,去争取。我的青春也有梦,有绚丽的梦。我想给家人一个温馨舒适的家,想给痛苦孤寂而无助的心灵以安慰。但我不会在梦中追求,我会看着前面,昂首前进,遇到多大的困难我也不怕。“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我会的,我会带着我年轻的心,带着爱和感恩承受风雨飞打击,迎着风雨前进,向着远方,永远!
我,一个腼腆害羞、自卑怯弱的山村女孩,因为青春的力量,我渐渐找回了自信,找到了失落的自己。因为年轻的心、敏感的心,我在悲伤忧郁之中也找到了爱的温暖与幸福。
我会做回我自己的,我要活得本色而自然,我不会辜负青春,不会冰封自己仍然年轻的心。
记得高中一位同学的留言:“好羡慕你娴静与疯狂共存的气质。”娴静与疯狂共存,是的,这就是我,同时带着娴静与疯狂的我,大山养育的我。我会活出最本色的我,不辜负青春,不辜负年轻的心!
二等奖
送你一支情歌
韦施伊 广西师范大学
一
让我感谢你,赠我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二
白暮站在生辉烤鸭店前队伍的中央。
左手腕上的表显示的时间是下午六点四十二分。
白暮抬头看不远处的天,太阳像淌了蜜汁的卤蛋,甜腻腻地参差了行人的背影。
这个繁华又古老得近乎风华绝代的城市好像厚厚地吐了一口气,城市的骨骼终于在浓稠的黄昏里耷拉下来。
队伍最前面的是抱着一个红袄小女孩的男人,正弯下腰跟店员说着什么,旁边的小女孩朝着玻璃窗用力哈着气,白蒙蒙的结了又各自花开。
北方难得清淡的风像谁伸出的熟悉的手,轻轻抚过脸颊,梳理发际。
队伍微微向前挪动了几步,男人和小女孩经过白暮的身边,红袄的碎花映着红扑扑的脸蛋,蓦地给白暮敬了个礼。
愣了一下,白暮用右手回了一个更为标准的军礼。
肩章熠熠地明亮了整条街道。
口袋里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白暮按了几个键,把“嗯,就快回去了”发送出去。
他是最近的几个月才学会的发短信。
楼道里全是黑暗,白暮右手把钥匙从大衣口袋里扒拉出来,对着锁眼划拉了几下,终于,“咔哒”,门打开了。
白暮从一片黑暗走进另一片黑暗。
——“我回来了。”
接着径自走到冰箱前,先把烤鸭放到了冰箱顶上,弯下腰,右手放在冰箱上时,心里突然生出点犹豫来。
自嘲地笑了笑之后,还是用力打开了。
一道强光突然穿透他的身体。
三
他在之前的之前,是没有想过以后的,没有想过会遇见什么人,经历什么事。
未来于他,是惊喜或是冒险。
之后的之后,时间的沉积,足以让故事成型,许多当初并无意义的面貌开始显现出或深或浅的轮廓。
几年前,或者是十几年前,谁知道呢。太阳伸了个懒腰转过身去,边打哈欠边浑沌不清的嘟嚷着这句话。
总之,白暮怀揣着他最后的梦想来到这里,咧着一口小白牙的笑脸因为存放在记忆里显得些许昏黄却也无限温情起来。
军营,这个用生命与青春实现忠诚的名字是他所希望的策马扬鞭尸葬青山的青春梦想。
被分在了七连三班。
但那个时候就在已经所说了一个名字——A大队。
如果非要在这个名字前边放一个光鲜亮丽的定语,那就是——死老A。
它是一个突击队的名字,在离白暮的营地远或不远的一片翠岭青葱之中,站着另外一群青年才俊,他们骄傲地站在传说之中,生活在那边重华霞蔚的墓地里边。
而那个时候,白暮却想,就算我的七连和你站在一起,也毫不逊色。
但是,很快,迎来了野战实习。
四
外面稀疏寥落的云朵被偶尔的光线刺穿。
一两只鸟低低地划过云层,扑打翅膀发出的轻微摩擦声划出黎明的第一道光束。
外边天就要亮了。
白暮把衣挂上的军装再套回去,站在大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玻璃上映着的自己,理了理领子,双手沿着帽沿抚了一圈,做了个立正的姿势,转身关掉了暖气。皱着拖鞋走到客厅,回头看了看冰箱,换好鞋,披星戴月的又回墓地去了
他坐在车上的时候,太阳斜斜地从车窗照进来,半边脸热得发烫。
莫辛坐在驾驶座上不住打焉。白暮按下上边写着“ON”的红色按钮,说着“你也不怕出事故。”
莫辛刚想回一句,便有歌从音箱里漾出来。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
窗外高低深浅的绿急急地往后退。
五
野战实习的内容是加强战略防御体系,引入信息化,个人团体化,复合化,顺便,突击队招募战士。
莫辛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
白暮有时候想起莫辛打仗就像玩游戏的样子就颇觉得后怕。
他是传奇,是最年轻的中校,永远用最妖孽的口气向你诠释“恶”的善良的人。
七连,不,包括整个304团都被死老A打得一地鸡毛。
而白暮却磕着莫辛的脖子给抓回来一个俘虏。
中校俘虏。
晚上的庆功宴,两排齐齐的军用卡车灯打得绮丽缭乱,蒙了人眼。
那个时候真是觉得莫辛死皮赖脸妖孽得可以有损军人形象,可在那边之后,却觉得他真挚坚定,偶尔难以言说。
其实莫辛一直觉得愁怅,自己怎么就栽在了这么个愣头小子手里。
集训的第一天,十五号被选出来的人被告知,现在所有人都没有名字,只有代号,没有一切通讯工具没有朋友。
莫辛站在两排队伍面前,看着第二排余出来的白暮,咯咯地笑着风发意气地要命,两只手扩在嘴边做成小喇叭——从今以后,我们就此长眠青山!
而白暮一声报告,那句质问青涩却也从容。
——
莫辛两手拍着白暮的肩膀,“喂,同志,麻烦你尊重领导,这个编号C3的,扣两分儿。”
最后每天摸泥打滚上窜下跳,十五号人被演习骗得死去活来,都要成了人精的时候,莫辛用电视台主持人的方法很不幸地告诉白暮以及剩下的五位C9,C11,C13,C14,C15要和他一起长眠了。
六
莫辛跟着音乐一直哼哼着,就是没有调子。
又有一点仿佛徉淙的河流,淌在回忆里,浓稠得化不开。
白暮笑了笑,向自己解释着,我也并不是要爱慕你一般回忆这一段。
七
初冬了。
莫辛套着外套在阳台上打了个圈。
对面的枝丫上,雪毛茸茸的团在上边,有一点小小的风采,便有零星的簌簌落下,像小猫抖抖身子,在太阳下面可以照出灰尘那样,暖茸茸的。
赶紧跑了下去,迎面就是白暮通红的脸和手。
“队长,下雪了哎——”
“你当我瞎子还是——”莫辛想着赶紧到前边捂上他那两盆花,“我不会看呐我。”
远远的又被身后的人叫了一声,再回过头,脖子里已经钻进了一个雪球儿。
“白暮,你个小混蛋,就是学不会尊重领导怎么?”
三楼的窗子被C19打开,探出脑袋来,没听清说的什么,大概是“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之类的。
八
长长的亿万万诃之中,星体按照一定的轨道行进着。
唯唯诺诺循规蹈矩。
也不是说不存在两星相撞之后形神俱灭的可能。
而,如我们这般,是幸,还是不幸?
有时候,我们比肩而坐,却不能确定彼此的距离是白云属于蓝天,还是漫山遍野的青草属于大地。
青草这玩意儿。
从意气风发长笑当歌到风襟衣袂相忘江湖。
也并不是多么久远的事。
莫辛曾经说,你不是那些在几岁十几岁就失去了的小伙伴,你是我一生的知己战友,要陪我长眠青山的。
白暮还笑,怎么听着还暧昧起了。
可有时候,我们不得不相信一语成僭。
九
那些干净笑脸美好容颜在青春里面隐隐作痛或消失不见,谁知道呢。
那天,墓地里的人,玩兴大起,雪人像铺地窗似的满大院儿都是。
“领导,你说要是夏天也能看到雪人就好了。”
“那容易啊。”
白暮曾经那么想那么想变成那个昂扬的人。忽而又觉得能够这么呆着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是谁说过,常相守是机缘,信仰或努力都没有用。
十
后来,他有他的妻,我有我的新嫁娘。
后来,青山依旧在,却没了江湖再见。
后来,他再没打开过冰箱,,看那滩因为停电而全部溶化掉的雪人。
后来,他再没想起过自己痛哭失声的样子。
后来,他还是忘记那些生命里镶嵌在青春里面的生生不息万古长存。
十一
有个玲珑小巧的女人用力把棉质格布窗帘往两边拨开。
一窗的阳光就这么泼洒进来。
隔壁的书桌上摆着一张报纸,被 没关稳的窗外灌进的风吹掉下来。
——莫辛,长眠青山的我们的烈士。
出任务的时候,毒犯用小女孩当人质,最后反被小女孩开了一枪。
莫辛肩上的肩章反射过阳光,折到白暮眼睛里。
——你看,谁要和你长眠青山呢。
这句质问,最后给莫辛带来了最后的笑颜笙歌。
十二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
青春。
白暮想到这个词忽然觉得奢侈。他转过头看着自己这一例窗外的风景。
我把我最宝贵的,都给你。
我知道你没有后悔,你走过了你最好的青春,最好的梦想。
十三
送你一支情歌,即使没有调子也请你反复吟唱。
凋零
马冬丽 广西师范大学
在时间的浮标上,那几张带笑的容颜浮浮沉沉,只为寻找生命那一丝光亮。
——题记
母亲
阴暗暮色下,空气里漂浮着令人窒息的腐烂的气味。台风拼命撕扯着这个孤苦无依的小村庄,几间小土胚房寥落在沉重的夜色里,不知所措。风呼啸着从房顶经过,粗粝的瓦片勾住了它的发尾,到处充斥着它凄厉的哀嚎。
矮小的泥房里,房顶漏下的风把黄昏的灯光吹得摇摆不定。忽明忽暗的摇晃中,屋子的里层传来痛苦的哭叫。“出来了没有?啊······我疼死了,啊,啊!”“别急,忍着点,快了,快了!用力!哎!用力!”母亲双手紧紧地抓着床头的铁栏杆,指节泛白。汗已经湿透她那张苍白的脸,那两弯好看的眉被疼痛挤得没了形状,散落的发丝沾满了汗湿的脸庞。隔壁的三妈妈忙得满头大汗,帮母亲接生她的第六个孩子。
屋子的外头,昏黄灯光下父亲被拉长的身影在屋里不安地踱着步。他交握着双手,把关节掐得“咔咔”响。脚下横躺着被他踢翻的小扁蒌。“你别走了,晃得我老眼昏花!急什么,越难生,就越是个男仔子!”奶奶又尖又利的嗓音传来,屋角捆着她刚抓来的母鸡,正伸着脖子叫唤。“头出来了,再用力!哎!再用力!”婴儿的啼哭响彻了这拥挤的小屋。“三妈,是个男仔子吧?”三妈妈转过脸把孩子递给母亲,母亲像个瞬间被抽光了所有力气的木偶,眼睛空洞地望着土泥剥落的墙壁。父亲冲了进来,抱起孩子看了一眼,踉跄地走了出去。奶奶竖着她稀疏的眉毛,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就知道是个赔钱货!”说完拎着她的母鸡愤愤地出了门。母亲怀里的婴儿“哇哇”地大哭,风继续刮过房顶。
“你今晚又想不回来了,这些孩子都丢给我了!”“我心里堵得慌,你莫管!”父亲摔了他的旱烟筒。“你和你妈妈狠的心呀,这么小的娃儿也下得了这样的手,呜······”被抱在怀里的小女娃,转着她骨碌碌的大眼睛,但这双眼睛却再也没有焦点了。两天前,母亲在里屋看到了奶奶抱着她站在高高的水缸边,奶奶手一松,她的眼里只剩下了纯黑的一片。“是我一时不小心!”奶奶迈着她的小脚出了房门。“你莫管我!”父亲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和前五次一样。母亲瘫坐在地上,望着屋外漆黑的夜色。
母亲如花般的年岁仅仅成为了一件工具。夜总被风拉扯得无穷无尽,天亮还很远,很远!
大姐
大姐抱着她的小女儿坐在桌边逗乐,她浮肿的脸上透着难看的青灰色。头发散乱着没有梳整,手一下一下地轻轻碰着女儿的小脸蛋儿。“你男人迟早要找上门的,他会打死你的。要不,你就······”母亲从灶房出来,看着大姐,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大姐抬起头,凄然地望着母亲,“不!我回去铁定要被弄死,我留家里不行吗?”“哎!”长长的叹息在屋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不肯落地。
大姐高三那年嫁了人,奶奶说男方家底厚实,人又勤快,嫁过去有好日子过。女娃子读什么书,趁年轻嫁了罢了。三姐告诉我,大姐出嫁那天一句话都没有,安安静静地上了车,只有她看到大姐的泪糊了化得精致的妆。大姐烧掉了她所有的书,断绝了和她的老师同学的一切联系。生了第一个外甥女后,大姐就经常鼻青脸肿地回家来。
姐夫还是来了,和他精明能干的妈客客气气地接走了大姐。一年后,在姐夫家来的人跨出院门后,屋里传来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三姐哭着告诉我,大姐没了,在她们家东头的那条河里没的。刚出生的小外甥女也没了,大姐走的前两天在她婆婆屋里的水盆里没的。我漆黑的眼前漫成了一片腥红。“现在的太阳是什么颜色呢?”“像一汪红色的血。”谁的声音幽幽传来······
还记得大姐那张如睡莲般绽放的笑脸,一低头的梨涡浅笑,不胜凉风的娇羞。现在又落到了哪片荒草里。
那年,她像五月初放的新蕊,眸光流转,笑靥醉人。
此刻,她僵硬如木棍的身躯重重地掉进黄土,化土成灰,随风而逝。
我
父母都说,我是一个奇怪的孩子,安静而乖癖,害怕生人,包括父亲和奶奶。
姐姐们说,我是一个漂亮的孩子,有一双大大的杏眼,黑白分明,惹人喜爱,但我却只有一个黑暗的世界,没有光明,没有色彩。因为我出生时奶奶的一个不小心。
我冷静地看着我的母亲,我的大姐,那一张张容颜在岁月的风中摇摆,片片凋零。
在大姐走了之后,我爱上了屋前那棵开着紫色花的苦楝树。喜欢在阳光稀落的午后静静坐着感受紫色小花浓郁热烈的香气,慢慢想起那些走过的人,那些路过的故事。我们都生活在一艘叫做时间的船上,航行在一条叫做生命的河。时间把我们向前推或向前挤。某个时刻,突起的大浪就会把我们带离时间的船,凝固在生命之外。大姐如此,我们也如此。
人有的时候会硬生生地被带离某段时光,那段本应充满激情和梦想的岁月中,我们被命运打得七零八落。我坐在树下总会这样静静地想。落了一地的花沾了心的讯息扬起在匆匆路过的脚步后。“快点!快点!小心喽!这可是嫁妆!”“放那儿。对!就那儿!”
熙熙攘攘,人声重重。三姐又如花般娇红······
背影
凌丽丹 广西师范大学
我坐在紫藤花缠绕的秋千上,轻轻摇荡,思念你们的背影。
一
我的桌子上,摆着你曾经用过的保温杯。二十年前的杯子,如今还能保温一两个小时,它朴实不精美,却是我的珍宝,因为这是你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我常常看到你的背影,在梦里,在人静的夜晚。我看到你的背影高大、挺直,宽大厚实的肩膀,我想你的怀抱一定很温暖。我跟在你身后喊爸爸,爸爸······你会回头,满脸慈爱的微笑,注视着我,宠溺的眼神,是我一辈子也不愿意离开的港湾。
外婆家还留着当年你从供销社买回的那个锡桶。现在已经有点漏水了,可是外婆舍不得扔,一直用着。每次回外婆家,我都会拿着那个桶去井边摇水。我摇着水泵,看着水流到桶里,凉凉的仿佛流到了我心里。我想外婆是知道的,她从来不让别人碰这个桶,除了我。
很多个寂静的夜晚,我看见你的背影渐走渐远,渐走渐模糊,慢慢地走出了我的生命。我看得出你的背影有多么的眷恋和不舍,因为你的身后,是你最宠爱的小女儿。她甚至还没有学会说话,没有喊你一声“爸爸”,这是你的遗憾。可是我知道你走的时把祝福都给了我,所以我看到了你的背影,这个背影会永远印在我心里。
二
你走的时候是深秋,我站在秋的背后凝望你。那个白色的背影在青春里张扬狂放,意气风发。这个背影随着秋风而去,去追求自己所谓的理想和自由。你情愿放弃一切,年少轻狂的心,说过的承诺转身就会忘记。而我却一直站在原地,又一个人走出了我的生命,我的方向在哪里?
日记本里夹着我们唯一的一张合照。照片已经发黄了。日记本静静躺在角落,尘封,就像一颗心被锁在塔楼里一样。
你的背影像一片风帆,驶向无边无际的海洋,带走你和我的思念;你的背影,像一张落叶,被风卷去了远方,远方有你的理想和自由。不管成功还是失败,你都不会回头,看不到还在原地的我。
我的心重过无涯的铁路,思念随着你走过的轨迹,看不到尽头的远方,看不到转身回头的你。在这片迷茫的天地里,我们会越走越远,你找不回自己,而我也找不回我自己。
三
昏黄的灯光照在我安静的脸上,你看见我的背影了吗?有点孤寂,有点落寞。
我会在秋日里骑着单车在两旁满是枫树的小道上奔驰。枫叶映红了天空,映红了我的背影。我会在最热闹的街道行走,仰起脸,看着来来往往的陌生面孔,肆无忌惮地想念一些人和事。我会在图书馆浩如烟海的书卷里埋头苦读,沉思,把我的青春用各种奇奇怪怪或深或浅的知识填满,张爪舞爪的思想不受控制尽享自由。
我的背影,就留给自己吧。那个紫藤花秋千上轻轻摇动的背影,总有一天你们会忘记,那么,就留给自己折好放在信封里保存。
我在青春的岁月里浅吟轻唱,想念生命中那些来了又走的人,想念那些留在我灵魂深处的背影。手里抓着思念的绳子,心里绽放微笑的花朵。
青春,尘埃上怒放的花朵
陈娜 新普京集团娱乐网官方网站
推开记忆的栅门,三年前的秋天一切正常运作,包括路边垃圾堆上的点点滴滴的微笑和慵懒单调的寂寞。
那时的贝壳正在离山村很远的省城读大二,不曾恋爱不曾游戏不曾在照镜的瞬间孤芳自赏,心里脑里满是关于上课与作业的事儿,今天《二十二条军规》(catch),明天埃里希.弗洛姆,文学的理论与实践压得贝壳远离大海脱离沙滩在教授的教案内任意置放。
“我是村里唯一的大学生,家人的希望和骄傲,我有压力,我很压抑,不过我不释放。”贝壳一次次这样安慰自己。
贝壳学习如昨每天在教室外宿舍内繁忙如昨,贝壳是机器上的一个零件,高速运转如昨。村里人都说贝壳勤奋上进,乡亲们的评价多么真实多么鼓励,呵!贝壳再一次拒绝了同班同学海螺的爱的“密码锁”,并念着村人赞美的语句安静入睡快乐入眠。
洋紫荆花盛开的校园并不平静,南方的雨是校园内孤独的无形钢琴,这会,突然弹奏了开来。
“快去吧,一个女孩穿着厚厚的棉衣在咱们学院的办公室找你!”室友冲着贝壳喊道。
贝壳不是淑女,三下五出除二的功夫贝壳见到了老家的鱼儿,鱼儿的红袄与办公室的白墙蒙太奇成无法幻想只能幻想的影片。
鱼儿杀了她的刚刚与之结婚的男人。新婚燕尔的幸福拒绝了鱼儿,只因为鱼儿早就缘定他人的心。鱼儿不爱她新婚的男人,只是抵不过家人的期待家人的劝说,但同时鱼儿也抵不过对同患难的打工仔鹰的爱恋,她选择了和鹰在一起飞翔,飞翔在空中,那里没有羁绊,可是,可是鱼儿旁边有网,结实的网。
他被鱼儿和鹰杀死了。贝壳立在原地不动,脑子里构建着鱼儿和鹰自导自演的毁灭场面。
爱无罪,人有罪!
“鱼儿,你们去自首吧!”贝壳沉默了很久,她痛苦但无能为力。
鱼儿和鹰潜逃了。穿过街道,空气中没有掌声和鸣的消息。
警车时常在贝壳的山村鱼儿的家门前出动,村里的人由最初的惊异变为昨天的惊奇今天的平常明天的不可或缺了,如同楼下的人听到楼上的人脱掉一只鞋子但听不到另一只鞋子便整晚无法入眠一样。警车是村人晚上的鞋子!
贝壳希望鱼儿接受法律的制裁却不忍青梅竹马的玩伴被抓。鱼儿流浪在社会某个角落,鱼儿也许在鹰的天空中,可是,天空远离社会吗?
贝壳学会了书本外的苦恼,贝壳想寻找一片之容得下自己和梦想的草地释放了,贝壳意识到这种怪怪的想法后想笑了,但是笑不出来,怎么也笑不出来。
一年后,阳光洒遍校园每个角落的午后,贝壳发现,这个世界上什么东西都是可以改变的,只有阳光不是,阳光毫不吝啬地抚摸着贝壳。
但是,正当贝壳陶醉的刹那间,贝壳在闪电的青春里听到表哥死掉的消息。
四川,一个出美女、地震人们内心的地方。贝壳的表哥草儿领完工资向这个神往的地方走来,二十五岁的年纪,草儿在等待出美女的地方有一个属于他的美女,希望驻在美女的心里。
同样的午后休闲时光,草儿被两个男人搜遍全身后吊在了一棵树上,树叶在风的帮助下轻拍着草儿挣扎后划破的脸,或许,那是草儿从河北长途跋涉而来唯一的温柔,仅此而已。
贝壳问舅舅,表哥见的明明是网上视频过的漂亮的女孩,为什么变成了残忍无情的强盗?!表哥比贝壳大四岁,对表哥并不关注的贝壳,在获知表哥的身份证流浪在挂着表哥尸体的树下时,贝壳没有努力就铭记了这样一个事实。
那时,贝壳还在省城的一所高中实习,贝壳开始犹豫了,正实习的贝壳决定违反父母的意志放弃考研。可是,她有点担心,她不想看到那些期望的目光,想到这,贝壳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重重将气吹在空气中,随它们肆意液化,“有能耐,你去凝固!”贝壳竟能吃惊地听到这句话,更吃惊的是这句话吐自自己的唇边。
接着,贝壳开始听歌开始游戏;接着,贝壳开始幻想邂逅;去年的年末,贝壳恋爱了!
这一消息首先泄露于村里的哥儿们,那些暗恋贝壳的青年男子们。接着,消息蔓延在全村响彻在家中贝壳父母的耳畔,消息确切才能爆炸,爆炸在吃饭的灶台爆炸在漫长的黑夜,黑夜因为多了爆炸而更加漫长,漫长多了黑夜的点缀更显得脆弱——脆弱中慢慢爆炸。
贝壳将考研的书籍、磁带一股脑地装在了她的编织袋内,卖给了收废品的老人,老人拿出磁带对贝壳说道:“姑娘,这个我们不收,你拿出来吧!”
于是,贝壳所在的城市所在的街道的拐角处的垃圾堆上多了贝壳的脚印,当然,那些脚印是为了护送磁带的“大驾光临”,与那些磁带的“吻别”使贝壳身轻如燕,呵!贝壳嗅到了关于海滩的气息!贝壳想起了第一次喝黄河水的大胆,想起了关于北方的夏天天空中那些闪电,那些闪电多么惊心动魄,而闪电后的雨水又那么自由奔放,呵!北方的雨!
贝壳哭了。哭在雨后的贝壳不曾后悔不曾遗忘不曾在同样的午后继续慵懒。
她不仅选择和男友在一起,而且在经济危机波及最为严重的小镇上开始了最不景气的经商路,贝壳在网站上把自己的老北京布鞋经营得如火如荼了,接着,贝壳在自己的博客上畅谈文学的审美空间,贝壳的人生栖息于小店栖息于空间,栖息在暴雨后清新的空气中。
贝壳旋转于时间,贝壳旋转于空间,贝壳忘记了她的名字——一个生来就叫贝壳的女人。
相似的垃圾堆摆在贝壳的店旁,十几米的路途而已吧!春夏秋冬,不同的花儿草儿在垃圾上生长茁壮,垃圾每天都被一个清洁工运走,垃圾每天又在市民的手脚中产生。垃圾在变,草儿花儿也在不停地变幻,然而花草始终追不上垃圾旋转的速度。
于是,总有一些花儿在尘埃上,在怒放着,在贝壳行走的路上,在市民的记忆中。
青春,我们的尘埃上怒放的片片花朵!
有一些爱还在路上
陈景兰 新普京集团娱乐网官方网站
不见了,你姐不见了。
电话那头母亲猛不丁地抛过来一句听不出任何感情色彩的话后,“啪”一声空气变得安静了。母亲总是这样,不明就里地给你波澜,然后迅速地抽离,只剩下空洞的安静一圈一圈扩散。家里可能乱成一团了吧。
如果说,青春是一只鸟儿,那么姐姐就是被这只鸟儿带走的。我知道,可我没有说。我只站在屋子里的一角看着他们,二叔、二婶以及低头抹泪的母亲,还有祖堂上摆放的祖先的灵位,这些我再熟悉不过了。曾经,我陪着姐姐跪在祖宗牌前一天一夜。用二叔的话说是:忏悔。
我没有错,姐姐也没有错。那些错到底放谁的身上比较合适呢?青春吗?或许是吧。
姐姐是二叔的女儿,却是我的亲姐姐。
姐姐是一个漂亮人儿,小时候,粉扑扑的脸蛋儿像一个红嘟嘟的苹果,忽闪的大眼睛透着亮,最惹人疼爱的是那张伶俐的小口,见谁都甜甜地打招呼。在农村,嘴甜的孩子是最讨人喜欢的。二婶还没有孩子,喜欢把姐姐当自己的孩子带出去玩儿,给她买好吃,好玩的。到了该上学的年龄,家里穷,母亲拿不出钱,况且还有我和两个弟弟需要花钱看病买吃的。这时,二叔站出来对母亲说,这孩子我和冬娇都很喜欢,我们俩也没孩子,我们想把她的户口填在我这,当我的女儿吧。今后,我和冬娇供她读书。母亲想着,自己四个孩子着实困难,姐姐也到了该上学的年龄不能再拖了,就点点头答应了。姐姐成了二叔的女儿,她仍旧叫二叔作“叔”,叫母亲是“妈”。其实什么也没改变。我知道,母亲是善良的,她知道一个家庭要是没有孩子,幸福是容易破碎的,母亲把姐姐过继给二叔,这层苦心我是长大了才明白的,不知道的是,姐姐是否和我同样这么想。
从小到大,我一直都是羡慕姐姐的。
姐姐有着两个家庭给予的温暖,有着双份的爱,在村子里,她是最漂亮的,每年都有新衣服新鞋子,还有亮亮的银耳环。姐姐疼我,她会瞒着二婶偷偷给衣服我穿,买零食给我吃。我的嫉妒往往是在这时消散的,是姐姐用爱温暖了一颗敏感的心。
因为这样,我们有着无比坚固的感情,任二叔的鞭子,二婶的冷眼也摧不到。
并不是要说二叔、二婶是有多坏的坏人,因为他们太爱姐姐了,因为爱,所以苛刻。
这一天总是要到来的吧,就像四季轮回,春天到了花儿要开一样自然。就在我们在同一张被子下互相打闹,挠痒痒的时候,姐姐突然安静了下来,很突然地、面若桃花地娇羞。欲语还休的样子我一直记得。在提到“他”,那个“他”时,世界为之安静地美,只剩心跳。我不语,亦无言。爱情,这只青春的鸟儿在姐姐的心房里羽化成形,扑咚扑咚地欲要飞翔。
爱情是糖,甜到哀伤。
这哀伤不止是姐姐脸上的忧愁,还有二叔遏不可止的怒气。爱情,这只青春的鸟儿是什么时候按捺不住飞出来的呢?它终是要飞走的吧。
就像院子里的那棵柚子树,在春天,像诗人的样子,长着嫩黄的叶,开着淡淡的花。到了某一个时间,约定好似地偷偷地长出了几个柚子,起初小小的、青青的、不让人知道地藏在满眼葱绿当中。也许到了夏至,或是秋末柚子树叶落了,柚子就显出来吧,有人说,这是成熟。
成熟,多美好的一个词。当青春的沙砾被磨去,就是衣柜鹅卵石般的成熟了吧。
姐姐不见了,前一天,我还拉着她的手一起面对二叔的怒喝:你是要继续读书,还是要结婚?
这样一个选择题,不是A就是B,也让我无从选择,何况姐姐呢?她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因为喜欢,所以无从选择。
爱情的公开是因为一张小纸条,一张爱的小纸条,一张藏在书包里的小纸条,一张被母亲翻出来的小纸条,一张被拿出来告密当作罪证的小纸条!
母亲手里还握着那张小纸条,坐在凳子上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二叔在堂屋走来走去嘴里喃着一句话,走了永远不要回来了!二婶看着我,央求我,你说呀,你姐有没有告诉你她去哪了。你肯定知道的,快说啊——
也许,姐,成熟了就会回来了。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说到成熟这个词,也许是我闻到柚子成熟了的味道。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听懂这句话、这个词的意思。我看见他们还在哭,还在走,还在问。母亲怕是认为姐姐恨她吧,二叔二婶太爱了,有时会不知所措,不知如何去说爱。
可是,我看懂,读得懂。
姐姐呢?她也许也懂吧。这也许要在青春散场之后,才懂得,爱,大抵如此。
青春,是怎样一个词。
一周后,姐回来了,很平静。
家里也很平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很多年以后,我问出了埋在心底一直都想知道答案的问题:后来,你和他怎么样了。
姐笑了,笑得很甜蜜,附在我的耳边悄悄地说:“我们,一直在一起,偷偷地。”
在一起,算下来有八年了。八年,说长也长,说短也不短的一个数字,这中间,有着甜,有着吵闹和悲伤,不仅仅用一个数字就可以含括的。家里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毕竟,姐和他在一起了八年。
在一起,是爱!青春还没散场,还有一些爱还在路上,比如他们,比如二叔二婶,母亲,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