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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 第十一届相思湖现场作文大赛获奖作品

日期:2016年05月03日 来源: 作者:

一等奖

银簪子

陈萌 新普京集团娱乐网官方网站

二月,寒雨绵绵浇湿了枯寂的村落。从枝桠脱落的残叶打着旋儿跌落在泥潭中,它们并不安宁,欲挣脱丑陋的泥潭,奔向一旁的净土。在它们心中,那就是天堂,尽管村落是贫瘠的。

屋前的苍山并没有覆雪,缭绕的白雾欲迷惑村落人的眼。屋里,煤油灯的光晕惶惶忽忽,似床榻里老人微弱的气息,苟延残喘。她守在老人的眼前,两眼空洞,她害怕失去在贫弱与饥饿岁月里从未轻易放弃过任何一个孩子的母亲。尽管她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依旧依恋着母亲。身后,嫂嫂和二妹窸窸碎碎的话语让她脊梁发凉。她起身,匆匆走出那屋子,在桂花树下的古井旁坐下。虽是寒冬,她仍想用清泉洗尽委屈。她将一瓢清甜的井水饮尽,却只吞下了苦涩的滋味。

她失落地跨进家门,迷茫地张望一贫如洗的家。“妈,她们又为难您了?”儿子迎上来询问。眼眶微红的她用手捋了捋耳鬓被风吹乱的发,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她说:“要不用这些年攒的钱去买个簪子给老太太……”还没等她说完,儿子便怒了:“开什么玩笑,你天天去照顾老人家,簪子不见了还赖你!不就是见咱家穷好欺负嘛!”她转身,望向门外,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她何尝不知道这样做就等于承认自己拿了簪子,可嫂子和二妹总是在奄奄一息的老太太跟前闹,这让老人如何安心呐!

村里人都知道,老太太是没落的有钱人家小姐,腿脚利索的时候,她总是绾着发簪在田间劳作,头上那根银簪子在阳光下格外耀眼。跟她打招呼的男女老少,目光总停歇在银簪子上。她亲和善良,与村落里所有人一样,用双手对抗者贫穷与饥饿。后来,她的大女儿嫁给了一个贫穷的农夫,二女儿嫁给了在生产队做会计的有钱人,唯一的儿子也成了家。后来的后来,她倒下了,睡在床榻上,头发日益稀疏,她仍嘱咐女儿每天帮自己绾着发,插着簪。

老太太倒下后,儿女们轮番在病榻前照顾。她还记得有一日母亲熟睡,她与二妹、嫂子坐在屋中聊着家常。二妹撩起衣袖,亮出藏在袖中的银镯子,眉飞色舞地说着、笑着。嫂子娘家也有点底子,陪嫁时她带来了一些银两,便嘱咐二妹择日帮她打一个镯子。她默默地坐在一旁,扯扯打满补丁的衣袖,插不上话。她并不嫉妒,家里虽是贫苦,但是清贫中的相濡以沫令她十分欣慰。

母亲的身体每况愈下,不知是谁提出遗产的分配。她知道,母亲值钱的东西,无非是那根银簪子和那个掉漆的小匣子里一些零星的可以置换钱的饰品。贫穷滋生渴望,渴望滋生欲望,所有人都在心里打着算盘。她一贫如洗,却从未理会这些争端。每天尽心为母亲梳洗,默默忍受老太太身上的腥臭。她未读书,不识字,不如二妹懂得多,她只知道悉心照顾母亲是发自内心的感恩,并不为别的。

不料一日,嫂子从老太太的房子慌张跑出来,叫嚷着:“老太太的簪子不见了!这可让她怎么安心?”二妹一听也急了,所有人都慌乱了,喧喧嚷嚷。床榻上,头发稀疏散落的老人一动不动,煤油灯摇曳的光晕映在她蜡黄的脸上,摇摇欲坠,一如她奄奄一息的生命。她看着所有人的慌乱,看着母亲的淡然,难过地掩面哭泣。然而她却沦为千夫所指的对象,因为贫穷,因为别人的欲望。尽管如此,她依旧每天穿过一条条村落的小路,回到娘家,替母亲梳洗、喂饭。母亲常常会握住她的手,眼睛里充满恐惧,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是对现世的不满还是对死亡的厌恶……

随着窗前一只鸟啼叫着划过,老太太的生命走到了尽头。所有人都跪在床前哭泣,男人们的呜咽,女人们的哭喊,小孩子的迷惘……白昼如夜,天昏地暗……或虚伪或真心都交织在了一起,不可辩白。收拾老人的用品时,嫂子眼疾手快,趁慌乱拿走了老太太的匣子。

老人的葬礼就在第二天,她已经在棺木前守了好几个日夜,她说,这是最后的陪伴了。当第一缕冬阳穿破云层,射向村落的时候,老太太的棺木和着迟来的阳光缓缓合上,在那一瞬,她看见银簪子静静躺在老人的头边。她抬头,望了二妹一眼,二妹伤心地啜泣着。她忘不了那一晚,在摇曳的光晕中,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拔去老人头上簪子时的凉意,她忘不了背负“偷窃”之名的屈辱……可是所有的忘不了,在这一刻都罢了。在贫瘠的岁月里,连欲望都如此卑微,但欲望终敌不过情,人心本是向善啊。

老人的坟墓在荒凉山岗的一棵孤树下,冬去春来,坟墓旁竟也长出了几多芬芳的小花,爬蔓的藤草中老人钟爱的木匣隐隐可见……

四月的村落,芬芳已随处可见……

 

 

 

 

 

金钩

万宝莹   河池学院

“这金钩足有80克重呢!我估摸着也得有个两三百年的历史,狗蛋你在哪儿挖的?”村上不成器的“历史学者”满怀欣喜地问着狗蛋。村长的庭院前已被村里人挤得不留缝隙,狗蛋左推右挡地挤到金钩旁,得意洋洋地说:“俺们家这会儿不正在建房子嘛,这会儿挖地基的时候挖着的。”“这金钩可是咱村祖上留的宝,我想这可能是祖上显灵,让我们后代找着了它。今个儿,我想问问大伙儿,这金钩就当咱村的镇村之宝供奉在这公祠行不?”村长讲出自己的这一想法,村民们也倒是热情得很:“好!把它当观世音那样供着!”底下人高喊着,大伙鼓掌欢呼,狗蛋也觉得可以。狗蛋这个可怜的孤儿吃着百家饭长大,在村民的热心帮助下,他都快要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了,想到这,他觉得给大伙儿挖到这金钩总比自个儿藏着掖着要高兴得多。

金钩被村长用透明盖子罩着,这一来是防尘,二来村人来贡奉也能看清这金钩的模样。金钩果然像观世音那样被供着,在公祠的桌上端正地放着,仿佛是一尊金佛在此打坐,每天笑着脸来迎接虔诚的庄稼人。

金黄的树叶随着一阵秋风簌簌地飘扬,一些枯叶被风吹得很远,吹到了麦田里。跟着风的节奏,金色的麦浪翻滚着,听着那“浪涛”的声音真是让人狂喜。阳光照在金色的麦田,那耀眼的光芒如同金钩的色泽一般,村里的人们纷纷相信,这是金钩带来的福分。也许村里的人心中已离不开金钩,每日能在公祠里看一眼它,也就安心知足了。

一切似乎都相安无事,可是在入冬之际,灾祸不知不觉就潜入这个东北小村。

公祠的桌上的金钩不见了!那透明罩子倒在桌旁,那金光已不见踪影,在桌子附近找不到半点线索。此时的公祠再次挤满了村民,只是人们脸上的喜悦已变成了愤怒、哀伤、猜忌……

“一定是被人藏起来了,这公祠没人守着,铁定是有人拿去卖了,想私吞金钩!”底下的村民愤怒地喊着。村长不知如何是好,但一定得先稳住大伙儿的怒气。“大伙儿别急,这金钩一定得找回来。”没等村长说完就有一村民叫道:“肯定是村长偷的,你家就在后边,要是别人来偷你会不知道?除非是你私藏的,要不就是你和小偷合伙的!谁不知道你儿子得了怪病,前段时间还四处向村里借钱!大伙儿上!搜他家!找回金钩!”喊的人就像文革时的大队长,号召着村民们找回金钩。村民们疯了似的冲进后边村长的屋子,一边翻捣,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金钩,如同着了魔似的。任凭村长怎样呐喊阻止,村民们还是没有半点停止的意思,甚至撞坏了村长儿子的房间门,进入房间疯狂地搜寻。村长抱着昏迷的儿子,泪水迷糊了双眼,此刻他似乎也疯了,狂喊着:“滚!滚……”村长的哀嚎并不能停止村民们过分地搜查,反而有村民喊:“他不肯交出金钩,我们就拿他的东西!”这一主意使得村长家没一会儿功夫就洗劫完了,无论是衣服被子,还是粮食杯盘都被拿走了。村长抱着儿子倚在破损不堪的房门上,眼里找不到半点生气。他无助地望向天空,雪花从空中飘零落下,晚霞的照映就像金色的钩子。

这次大雪一下就是三天三夜,俗话说瑞雪兆丰年,但这次的大雪却让村子里刚种下的麦苗夭折。村上所有人家都损失惨重,这次的灾祸让这些靠麦子生活的庄稼人怎么过呀!而村里虔诚的金钩信者都觉得这次的灾祸一定是金钩失踪导致的。这一“信念”更加激励村民们去找寻金钩,他们疯狂地去找下一个偷金钩者。

村民们集中在公祠前讨论着:“我觉得是狗蛋那家伙,你们想,金钩是他先发现的,他会那么好心拿出来给大伙儿供着?肯定是当初叫供着金钩他不好反对,背地里早就想着要把它卖了!”“对!对!对!”“一定是他!大伙儿去搜!村民们像打了鸡血似的奔到狗蛋新居,狂暴的村民就像鬼子进村那样,打、砸、抢。狗蛋甚至被赶出新居,新房被锁上了,狗蛋有家不能回,他和要饭的已经没什么两样的了。

寒冬的大雪还在飞扬。“啪!”又一家被强行搜查,村子为了找金钩特地成立了搜查队。一到晚上便商量着哪家嫌疑最大,第二天立马去彻底搜乱那家人。村民们被这一闹,个个人心惶惶,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挨“抄家”,此时没人再种地,有些村民也搬出了这个村子。

狗蛋饿的不行了,跑到山上挖野菜,听见不远处有男人的哭声。拨开野草,一个男人瘫坐在坟前痛哭,狗蛋细看,那不是村长吗?狗蛋轻轻地坐到村长身边。“是您儿子吗?”村长不答,只是哭的更悲伤,那哭喊连树上的雪条都颤动了。

“村长,你说金钩是什么呢?”村长止住哭泣,缓缓地叹了口气:“是欲望,金钩让村民们有了信念,他们始终相信金钩是个宝,是个幸运得东西。可当它没了呢!就像丢了魂一样,互相残害,只是为了找到那个金钩。”说罢村长再次摇头感叹:“我好怀念以前的村子,彼此相亲相爱,我这个孤儿是他们养大的,而如今一无所有,也是因为他们。”狗蛋眼里已泪水充盈,“回去吧!我扶您。”在风雪的吹打下,两人互相搀扶着走回村子。

那个寒冷的冬天已经过去了,雪化了,花开了。村里的孩子们也出来玩耍,突然一个小女孩大叫:“快来看!是金钩!”在一堆枯叶窝里,几只小猫玩弄着金钩,一只母猫正慈爱地看着它的孩子们。母猫右眼有个黑圈,那正是经常跑到公祠偷吃的野猫。

 

二等奖

大山深处的女人

新普京集团娱乐网官方网站  黄倩

 

(一)

她叫桂花,是村长的儿媳妇。二十岁那年,父亲为交刚满月的儿子的超生罚款,把她嫁给了村长的儿子,换来了两万元的彩礼钱。

那是桂花家的第五个孩子。在此之前,桂花爹已经生有四个女儿,除去桂花和她的二妹荷花,三女儿大丫和四女儿妮子都是黑户。在桂花爹看来,儿子的事才是头等大事,就算是面对手术室外医生的再三警告:“你确定要保孩子吗?她可是高龄产妇!”他仍旧斩钉截铁地回答:“保孩子,隔壁村算命最准的凤婆子都说了,这次保准是个儿子!”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再次走进手术室。很快,他好像反应过来什么,朝着手术室大门大声喊了句:“我家婆娘你们也要给我保住啊!儿子还指着她喂奶呢!”只可惜,医生没有听见,就算是听见了,他们也无力回天。

(二)

计生站的工作人员最终还是来了。母亲刚去世一个月,桂花就嫁给了村长的儿子。

村长的儿子叫天龙,比桂花大13岁。天龙是独生子,不仅长得文静秀气,而且从小天资聪颖,是村长夫妇的心头肉。但谁也没想到,一次意外烫伤事故让他全身大面积毁容,当然,也包括脸。自那以后,他那张满是伤痕的脸在村里的人看来就像是一个狰狞的鬼,人人见而远之。他不再愿意去上学,他的脾气也变得越来越暴躁,曾经因为家中刚学会走路的小狗挡了道,就把所有的小狗都当着母狗的面摔死了。那条母狗,他家养了将近10年,曾经咬伤一个欲撬门行窃的小偷,使他们家免于一场破财之灾。

没有人愿意嫁给天龙,即使村长家很有钱,即使村长承诺谁要是嫁给儿子为他们家传宗接代,会让她一辈子衣食无忧。所以当桂花爹主动找上门的时候,村长夫妇以及天龙那个瘫痪在床的年过八旬的奶奶,对于桂花爹所提的一切条件都满口答应,甚至不在乎桂花尚在戴孝期。

桂花就这样嫁到了村长家。新婚之夜,她想起自己死去的母亲,不禁落泪。她的丈夫,也就是天龙,把她打了个半死之后,留下一句“晦气的女人”便摔门而去。

天龙的父母倒是对桂花很好,尽管结婚两年,桂花依旧无所出,但他们总觉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可天龙的奶奶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干,每天就只说:“怎么还没见动静呢!让我在咽气之前看到重孙子落地,到了九泉之下也好对那死老头子有个交待啊!”当然,没有人会去告诉这位老人,其实天龙和桂花,从来没有同过房。

(三)

桂花的房间正好与天龙家的花生地只有一墙之隔。荷花来找她的时候,天龙妈正好在除草。所以她们姐妹的对话,天龙妈听得一清二楚,她觉得等待已久的时机终于到了,于是把锄头扔在一边,连衣服都没换就跑去村委会找了天龙爹。

从村委会回来后,天龙妈拉着桂花说是要去赶集,给她买几件漂亮衣裳。桂花本不想去,但拗不过婆婆。况且,桂花所在的村子在偏僻的大山沟里,去赶一次集是很不容易的事,记忆中就只有妈妈当年带自己去过一次,小镇集市里的热闹场景她至今都没能忘记。所以她决定暂且把烦恼放在一边,跟着天龙妈去赶集。

天龙妈果然给桂花买了好多新衣裳,那是她从来都没有穿过的。她们是走着回去的,因为没赶上那两小时才有一趟的汽车。在路上,天龙妈紧紧地拉住桂花的手,桂花的心直怦怦地跳。

“桂花啊,今天你和荷花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天龙妈终于切入了正题。

“妈,我……”桂花神经绷得紧紧的,就好像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我知道嫁给我们天龙委屈你了。但是你凭良心说,我和他爸还有奶奶可是把你当成自己的亲闺女一样对待啊!你可不能让我们老张家绝了后啊!”说完便开始抹眼泪。

“妈,我知道你们都对我好,我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你们。可是……”桂花的声音也开始哽咽。

“桂花,我跟你爸商量了一下,你看这样行不行,你要是能给我们家生个儿子,什么时候孩子落地,我们就什么时候拿钱让你们荷花去上学,还给大丫和妮子把户口问题解决了。”天龙妈说这句话的时候,刚才的哭腔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原来,荷花哭着来找桂花,是因为她爹要让正在念初三的荷花辍学帮家里干活,说女孩子家家的迟早要嫁人,读书有什么用,有饭给你吃就不错了,要把家里的钱都留给儿子娶媳妇用。而且大丫和妮子都已经过了适学年龄,却还没有户口,即使是已经普及了九年义务教育,也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样去上学。荷花说,天气逐渐转凉,大丫和妮子都没有衣服可以穿,以前桂花穿得剩下的都短得不能再穿了,可她们不敢叫父亲买,因为父亲总是骂她们是赔钱货。荷花一边说一边哭,桂花也哭。对于她们姐妹来说,自从母亲走后,她们就像没人要的孩子,以前妈妈多多少少还能护着她们一点,但是现在真的是能吃饱饭她们就满足了。

桂花一如既往地沉默,直到到村口,她才开口小声地说:“可,生孩子也不是一个人的事啊。”

天龙妈妈听到桂花这样说,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我知道生孩子不是一个人的事,可那是你男人啊!”

(四)

桂花开始讨好天龙。她帮他盛饭,帮他打洗脚水,就算他把脏水踢到她脸上,她依旧笑得“灿烂”。她也开始打扮自己,尤其是在天龙面前,她主动去和他说话,她把自己的被褥拿到天龙的房间里,就算他骂她,打她,甚至羞辱她,她再也没有回过自己独自睡了两年的那个房间。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自己像个疯子。每天天龙出去后,她都一个人哭,只是哭,哭过之后,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终于,在婚后的第三年,她怀孕了。但不幸地是,她似乎有着和自己母亲同样的命运。没错,桂花生了个女儿。可巧的是,天龙的奶奶正好在孩子出生那天去世。

天龙妈请来凤婆子,凤婆子说,桂花的女儿生来带着一股怨气,是她克死奶奶的。

毫无疑问,还未出月子的桂花又被天龙打了,而且胳膊都被打得脱了臼。与以往不同的是,从前天龙若是打桂花,天龙的父母还会象征性地在房门口喊上两句,而现在,他们也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看着。

比起挨打,让桂花更觉得生不如死的是,天龙家要把自己刚出生的女儿送人。那天晚上,桂花带着一身的伤,追着抱走孩子的那辆车子跑了两里地,她的哭声仿佛要把整座山都震崩。

桂花最终晕倒在雨夜里,荷花央求着父亲让姐姐在家里住一晚上。第二天早上,桂花醒来,目光呆滞。荷花说:“姐,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

桂花爹从地里回来,看见她在哭,把手中的铲子一扔,大声吼道:“哭什么哭,赶紧给我滚回去,别把晦气给我带来!”

桂花擦干眼泪,抬头恶狠狠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把桂花爹看得心里直发毛。

桂花还是回到了天龙家。她来到奶奶的遗像前,想给老人上柱香,但是被天龙一脚踢到了门外,“你这个扫帚星,给我滚!”

桂花独自一人来到了小镇。她到处寻找着,终于,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她找到了那个流动小摊,上面写着:“老鼠药。”

(五)

桂花死在了警车开往派出所的途中。不错,她把从镇上买回的老鼠药偷偷放进了天龙家的水缸。在听到警车响后,她朝着家的方向最后看了一眼,把早已准备好打算在给奶奶上完香后自杀的农药喝了,然后憋着最后一口气上了警车。

荷花带着大丫和妮子离开了村子。他们的父亲,站在村口,那个他妻子,女儿一去不复返的地方,想起若干年前自己亲手掐死的一对双胞胎女儿,流下了两行泪水……

回头是岸

司马 新普京集团娱乐网官方网站

唐娒越狱了。三个月前这个消息还让人振奋,三个月后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因为谁也没有找到她,谁也想不通,为什么安定的坐了十年牢还有两年就能堂堂正正做人的她偏偏选择越狱了,而且她在这世上已经无亲无故了。

唐娒是趁着在医院检查身体的时候逃跑的,医生宣布她是胃癌晚期,至于还有多少时日,她没问,医生也没说,但是从医生的表情和自己的咳血症状来看,她知道自己终于时日不多了。所以她处心积虑的从护士那里骗来发夹打开了手铐,趁着看守的女警在打电话逃跑了。在追拿她的过程中,这个女警摔下楼梯颈椎断裂死了,所以警察在贴满大街小巷的悬赏通缉令上写着:唐娒越狱过程中误杀一名女警。可这不是重点,无论是对唐娒还是她以外的人来说,重点无疑是后面两句:提供真实可靠消息者可获十万元奖金,亲手逮捕归案者可获十五万奖金。

但是没人拿到这些钱。那些曾经与唐娒相熟的人尝试着打过她以前用过的电话,但是已经不是她在用。唐娒老家的房子曾经二十四小时有警车盯梢,还有其他人帮忙监视,一间五十平米不到的房子被目光围得水泄不通。

但还是没人发现唐娒,她似乎人间蒸发了。

唐娒自然是不知道这些,她只知道她要见她唯一的儿子,在她还可以睁开眼的时候。唐娒有一个私生子叫周涛,这是谁都不知道的秘密,当年她怀孕八个月的时候,男朋友贩毒被抓判了刑,她躲着生下了儿子,第三天就趁着凌晨把他放在了好友李秀敏家门口。李秀敏夫妇多年无所出,而且她还可以明目张胆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成长,看着他长了第一颗乳牙,听他学会了叫妈妈,每一次她都悲喜交加。

十年前她也因贩毒被抓,十年没见过儿子,要不是他右下巴上有一颗和她如出一辙的痣,她都认不出眼前的人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儿子。

向阳街45号,这是唐娒曾经住了十五年的地方,但不是警察重点监察的范围,因为这里离派出所太近了,她不会傻到回来这里。但是谁都没有注意到,这条街上多了一个蓬头垢面捡垃圾的老太太,她穿着捡来的衣服和她的白发苍苍显得有些不合时宜,头发遮住了她大半张脸,要不然人们肯定会发现她脸上没有那个年龄的皱纹,但是他们不一定能发现她就是唐娒,因为通缉令上的照片是十年前的,而三个月,她已经瘦得眼睛抠进去了,脸颊上都能看清骨架的轮廓了。

唐娒唯一庆幸的是,十年了,李秀敏一家还住在向阳路。她每天中午都会假装休息坐在李秀敏家门外的槐花树下,这样她就可以每天都看到她的儿子周涛。这样太明目张胆了,她前几次都有点忐忑,但她成功的压抑了自己的忐忑。李秀敏甚至偶尔还会和她唠上几句,无非是些抱怨的话,但在她看来却是享受,因为每一句都和周涛有关。

她本想安然地看着儿子度过最后的时光,但她终于发现这种享受太奢侈了。李秀敏告诉她,周涛的女朋友怀孕了,要么给她一千块把孩子拿掉,要么给十万块礼金让他们结婚。李秀敏当然也想他们结婚,但去年男人生病花光了所以的积蓄,要她拿一万都吃力。

唐娒只顾着想儿子的事,她没看到李秀敏目光里的怀疑和狡诈。

捡了三个月垃圾,还好之前都是去菜市场捡剩菜吃,本来害怕是被发现,现在刚好省下来给儿子,不过也只有两千块多一点,不过是九牛一毛。

她倒是马上有了个好办法,乞讨。以前见路边躺着乞讨的人,她总觉得没脸,但这一次要轮到自己了,她却觉得兴奋,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方法。唐娒已经很久没有写字了,她歪歪扭扭的写了几行字,无非是遭家人抛弃,重病缠身,乞钱治病。她本想躺在隧道边的人行道边,这里光线暗,不会有人看清她的脸,但是前三天收效甚微,她终于决定搬到街上去,这一次终于成功了,但这是因为她躺在地上着了凉,不停地咳嗽,咳出了血。第四天她收入了近一千,这样下去几个月就可以挣够十万,但她的算盘打错了,因为她忽略了意外。电视台的记者突然来了,因为有好心人提供了信息,他们希望帮她筹到更多的钱,摄像机的声音下得唐娒落荒而逃。

把所有的钱整整齐齐放在一起数了五遍,生怕漏掉一块钱,但唐娒终于承认只有五千一百块。她趁着凌晨的时候把钱塞进了李秀敏家。可是十万块,到哪去筹十万块?

谁这么好心?李秀敏问她,她没有回答,这不重要,李秀敏已经有答案了,而且她也为自己原来龌龊的疑问找到了答案。

到哪里去找十万块?唐娒终于找到了一个好办法。她向李秀敏把自己的秘密和盘托出了,但是李秀敏拒绝了她的想法。那些秘密她李秀敏也早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她不是没有这样想过,但她害怕自己睡不好觉。她曾经用周涛的事来试探唐娒,她曾经害怕唐娒回来是和她抢儿子的,她曾经想把唐娒推入万劫不复,但她怕万劫不复的是自己。

为什么不能成全我?唐娒以为李秀敏是不忍心,念在他们曾经的情谊上。

你想做一个好母亲,我也想做一个好母亲。李秀敏的想法其实何止这些呢。

这天,唐娒确认了只有周涛一个人在家,她摘掉了假发,擦干净了脸,找到门口去找周涛借手机打电话。

有一个越狱的犯人现在在我家,就是三个月前悬赏十万的那个女人。她挂了电话,注视着一脸惊愕的周涛。

她坐在门口安详的等着警察,却没想到等到的是周涛的一副绳索。

周涛从门上撕下那张通缉令,目光驻扎在最后两行字久久不能移开。

你可是立了大功,她是通缉的逃犯。等十五万奖金下来了,我们再通知你。警察对正在登记信息的周涛说。

所有的人都没发现唐娒的眼泪是因为什么,他们都以为是悔恨。

其实被谁抓有什么区别呢?十万和十五万才是区别。唐娒在自杀前还这样安慰自己。

 

 

 

对弈

覃祖贤 新普京集团娱乐网官方网站

新上任的反贪局局长何正最大的爱好是象棋。

“哈哈,小林,你看这一上马!你可不就被吃死了吗?”何正用他肥胖粗大的手指尖轻轻一推,那双被肉挤得窄缝似的眼睛闪着得胜的金光,将死了黑方。何正满意地看着新来的秘书小林,觉得这是个不错的苗子,清瘦的身材,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他想当初郑副局长说,“这孩子不错,话少,办事稳当,重要的是懂象棋,闲的时候还可以陪您解解闷,刚出学校,我侄子,您帮衬帮衬。”“不错呀,小林你这棋艺可以!再练个几年就赶上我了!”呷了一口案上的茶,笑眯眯地对着小林说。“哪里哪里,何局长,我这还需要多向您学习呢!”说罢连连摆手,扶了扶眼镜,满脸通红。“去吧,你郑伯伯说了,从今天起你就跟着刑秘书,好好干,多学习学习!”

自从上头下发了反腐倡廉的指示后,小林在局里总是见不到何正的身影。下乡观察,暗地走访,他想着自己跟了个好领导,回家吃饭时他跟郑伯说,郑伯拍了拍他,意味深长地笑着说,做好本分就行,他更是觉得那天输得心服口服。

又一日,小林被何局长带到了本市的象棋协会。何正是本市象棋协会的名誉会长。今天,何正约了当地企业家李满李老板下棋。他站在何正身后观察着棋局,只见红方上卒,填象角,黑方飞士,出车,防守滴水不漏,势均力敌。何正皱了皱眉,呷了一口茶,执着红子迟迟不下。突然笑了,落下红子,尘埃落定。小林一看恰恰是蹩了马脚,只差一步便可将死对方。李老板拍案大笑,说:“这几日不见,何局长您,又厉害了啊,唉,可真是官运旺,棋艺高啊!最近上头查得厉害,不如输了就去我家吃饭吧,我也就不请你去饭庄了!哈哈哈……”小林自然挡着何正的酒,喝得恍恍惚惚之间,他听到李满对何正说:“这一盒象棋……心意……就收下吧……”

有了上次观棋之后,何正带着小林出去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而对方又输棋之后,何正一行人来到了夜总会的某个包厢。当小林看到何正喝醉扶着那些小姐的纤腰时,他俯身在何正身边说:“局长,您喝多了,我们回去吧!”何正慢慢地转过堆满了肉的脸,笑着说:“不急不急,小林你也慢慢玩!”小林“噔”地一下,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不懂如何接洽,只好默默退后,只听得一位小姐说:“哎呀,何局长您可真大方,上次您给小娟的那盒玉象棋我可连摸都没得摸呀……您看……哎呀,不要摸了……真讨厌……”小林沉默了,他想起了郑伯那个意味深长的笑,那句“做好本分就好”的劝告,更想起他和何正第一次下棋对他的那油腻得令人惧怕的笑,而那天,他本是可以赢的,只是他想起郑伯说的话,“尽力但要掌握分寸,他可是局长。”想到这里,小林紧紧攥紧了拳头,手上绷得紧紧的,因喝了酒而变得红的脸更是胀胀地显出筋来,咬紧牙关,在角落里站着,默默地退出了包厢。

刮来一阵风,听说中央派人下来调查暗访了,可是没怎么有动静,何正局长在局里的日子又多了起来。而小林依旧按班就部地过着他的日子,只是那一腔热血早已消散。不经意间,他又听到何局长的情人某某闹到局里索要万金,他嘴上冷冷一笑,握着茶杯的手紧紧一握,低下了眼眸。

半个月后,何正因被人检举被警察局带走调查。上亿的家产被查封。在他被带走的那一天,小林经过他身旁的时候低声对他说:“那局棋,终究是我赢了。”何正窄细的眼中透出一丝惨淡的光:“原来,我也和你一样,只是……”

数天后,反贪局新局长又上任了,小林站在新局长身旁,轻声说:“伯伯,恭喜你!”

而新上任局长最大的爱好据说是书法。

欲望,是追逐不尽的幻光,小林扶着金丝眼镜,笑了。

你想要什么

  王婷婷  广西职业商务技术学院

“吱”的一声,喧闹的人群看着突然打开的大门,视线的中央出现了一名头发斑白的老者,周围的呼吸不禁缓慢了起来,是落霞市的首富吴老先生。他的参加让周围人对这次拍卖的内容更增添了一份神秘感。

李东是这次拍卖的老板,而他要拍卖却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东西:健康、快乐、美丽、有钱、平淡……这些东西却也是交换得到,人们为了自己的欲望,愿意用任何珍贵的东西去交换。李东为了吸引更多的富豪,想出一句广告词:你想要什么?这里就拍卖什么。

李东看着到来的吴老先生,不禁感到惊讶,吴老先生在这个市名利双赢,官场市场都畅通无阻,为什么要来参加这个拍卖会?他想要什么?

随着帷幕的打开,拍卖会开始了……

第一件拍卖物品端了上来:美丽。台下随之而来参加的妇人,社交名媛瞳孔一缩。李东满意的看着台下的动静,价格不断被抬高,而举牌的人却丝毫不减,可见美丽对女人而言有多么的珍贵,最后被一名妇人高价买下。

物品下台时,李东摇头叹息到:容颜的美丽与否并不影响什么,而女人却总是天真的以为有一张美丽的容颜,可以捕获男人的心,以为有一张美丽的容颜,就可以拥有优先的权利,其实这只是女人的欲望。如果有一张美丽的脸却有一颗丑陋的心,到最后一切都会归零。

随着第二件物品:财富。被礼仪小姐带上台时,包括李东在内的全场观众都看向了吴老先生。他是全场最富有的人,而富人都不会嫌弃钱,他会不会也是为了这个拍卖品而来,如果他想要这个物品,其他的人不都没机会了吗?

就在周围人不断质疑的目光中,吴老却始终没有任何表示的动作,依旧淡定的闭目养神。

最后被一名商人充满激动的拍下来。财富,大多数成功人士所追求的东西,他们都希望金山银海,数不尽的钱,可是,没有一个好的身体,有钱给谁用呢?死了之后,钱还能陪你一起走吗?财富为什么一定要是钱?家人的陪伴,恋人的怀抱,朋友的随行,不一样是财富吗?而当人们的眼中,心中充满了欲望,这时候,大脑只会被钱控制,人们失去了活力。到最后,整个人也会被金钱吞走,再无真正的快乐而言。

第二件物品的离开,让人们对于吴老的到来更加的好奇,他到底想要什么呢?

第三件物品的到来,使得台下的观众为之一动,是权利!至高无上的权利,有了权利,可以呼风唤雨,招手即云,挥手即雨,人们听从你的指挥,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吴老的眼皮动了动,依旧是原来云淡风轻的样子,李东不禁困惑:虽然吴老权利因财富的到来而又一定的分量,可至高无上的权利是多少人的欲望啊,为什么吴老没有任何表示,他到底想要什么?

权利最后被一名白领似的男人拍走,想必原因也不难解释,其由来大家也都心知肚明,而权利到头来真的可以带来什么?敬畏吗?想当初万人之上的君主帝王,最后不都是被平民百姓而推翻,还是财富吗?当初秦王为修建皇宫,名地搜刮钱财,最后还不是化为焦土?

第四件物品:长寿。在场的富人都站了起来,他们最怕的就是有钱没命花,如果有长寿了,那就可以继续赚钱,继续花钱,人生一大美事,富人们都觉得这场拍卖会没有白来。

李东看着头发花白的吴老,不禁眉头沉重了起来,吴老的到来无疑让现场激动了起来,可他到底想要什么?难道他没有欲望?难道他不想长命百岁,继续坐拥自己创下的商业帝国?最后被一名年纪颇大的高人夺走,吴老始终没有睁开过双眼。

而长寿,却在妇人的眼中变成了一种欲望的媒介,通过它,及可以通向更大的财富。到头来呢?看着身边人一个又一个的离开,长命百岁又能怎么样?到时只会孤身一人忍受无边寂寞罢了,不如好好享受生命,接受自然法规,开心、快乐的活短短几十载光阴。

一样又一样物品的被拍卖,吴老始终没有举牌。

最后一样物品的上台却让大多数人失去了兴趣,甚至开始有人陆续退场,这是什么呢?平淡!

这时吴老睁开双眼举起了牌子,周围人停下离开的脚步,不禁开始质疑,更有甚者开始嘲讽他老了,买这种没用的东西,而吴老却坚定的举着牌子。

这是,李东明白了,吴老经过那么多年的磨难才拥有了今天的成就,期间多少挫折,多少坎坷,而现如今加财万贯,不免旁人的嫉妒与羡慕,媒体记者也时刻紧盯着,而拥有一份平淡,才是此刻最大的幸福。

欲望,有大有小,幸福,有高有低,而欲望过大只会带来更大的痛苦,不如,把欲望放小一点,让幸福更多一点。

 

死后第七天

玉林师范学院  严烨甄

20141115日凌晨12点整,也就是在我死后的第七天,一响古老的终生过后,我便如约从窒息的棺材中重生。说实话,我没想过阴间的无常这么守信用,给我们每一个在118日死去的鬼魂游走人间,及像我没想过我仅56岁就无缘无故死亡,也不能说无缘无故,只是那天天气那么好,我开着车无缘无故一阵心绞痛,最后无缘无故撞到我还没来得及看清的地方,我便发生车祸意外死亡。

亲爱的读者,你说人生真的这么而无常吗?我也实在搞不懂,作为一名商人,我也算得上是童叟无欺,货真价实,遇到路边或真或假的乞丐,我也没有吝啬自己的钱包,仅有的几个知心朋友都说我值得信赖,你说我怎么就该死呢?我积善积德却落得如此田地,并且二十三岁我读著名的浙江大学时还算过命,算命先生说我有长寿相,至少能活个八十五岁,还预言我四十三岁能获得巨大财富,虽然说我做的只是小生意,但年收入也有七十多万,我也知足了,心想只要吃饱穿暖,一家人平平安安就够了,毕竟小时候和我兄弟五人,几乎只能一碗粥分五个人吃。我的几个哥哥,最大的已经六十七岁,他们全都好吃懒做,到现在还一事无成,那时只有我考上了大学,后来也只有我发家致富,每个月还给他们每人两千块过生活,你说我怎么就死了呢?亲爱的读者,当我死后,我唯一的欲望便是活着。但是他们呢?请你姑且随着我的步伐走进阴森恐怖的住宅吧!你就会知道我的死亡多么有意义!

离开阴间后,我马上飘回了我思念的家,没想到那里吵吵闹闹,像个正在打架斗殴的菜市场,我首先看见了我满头白发的老母亲,可怜的母亲,她蹲在地上垂头顿胸,一副活不下去的样子,我的心就像刀割一样难受,我冲过去,喊了一声吗,她听不到我的呼喊,啊,我是鬼,在人间是不存在的啊!我老婆呢,我孩子呢?哦,在厨房“你们在干嘛?!”我声嘶力竭,只见我大哥拿着菜刀正要砍向三哥,可是我不能流泪,无常说鬼是不能流泪的,否则将魂飞魄散,我止住了痛苦的眼泪,不容它落下一滴,我的小孩才二十三岁,他用力抓住了大哥的手,“你发了什么疯,大伯!把刀放下,会出人命的!”大哥还是紧握着刀,“你不问问你三伯做了什么!他昨天偷偷的答应了别人把你爸的铺子转让出去,可是钱呢,混账东西,把钱吐出来!”三哥愤怒的直视大哥,“大福(我的乳名)生前对我最好,他的铺子是我的,钱全是我的!你休想得到一分一毫!”“凭什么是你的,按辈分,我最大,应该归我!”二哥看不下去了,他吼道:“我呢!你们当我也死了啊!没良心的东西,别忘了,大福以前读书的钱是谁辛苦打工给的!除了妈,我给的最多,怎么着也是我先得到那些钱吧!”“你说什么!”他们打了起来。我的儿子文祥也无故被打了几拳。亲爱的可铭(我的老婆)无力的看着这场面,便到客厅安慰正在痛哭的母亲。四哥呢?四哥平常最寡言,不去争铺子的钱也是很合理的。噢,原来他在那,跪在我的灵位面前,他在说话。

“大福,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他一直打自己的脸,“是我贪钱,是我在知道你买了意外保险之后动了坏心,是我在你那晚在我家喝的酒里下了药,是我错!”他又惊恐地说“但你不能怪我,我老婆患了乳腺癌,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你在天之灵一定会原谅我的!”没等他说完,我便瘫软在地上,没想到是四哥谋杀的我,我的天啊,为了钱你们什么都干得出!他狠狠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前额甚至有点血流出来。我真想一巴掌打过去,但又想,四嫂有病要是我把他打死了,哎,何况我根本打不到他。

可是他们全都不知道,我的保险受益人是我二十三岁的儿子,他们也不知道,我正打算和可铭去外国旅游,在一个月前把铺子和别人签约卖了,大概明天就有人来收铺子了。可铭和我恋爱的时候说等我们结婚三十周年就去世界各地旅游,浪漫的法国,美丽的英国,可爱的韩国,等等,等等。再过几天就是我们结婚三十周年纪念日,可惜我们的愿望没有达到。

可怕的贪欲,使兄弟相残,反目成仇,亲爱的读者,你说这有多可恨。我那些已经无力工作,只能争夺我的钱的大哥们,我从心里可怜他们,可是我也帮不了他们,因为我已经死了。

还好我还有善良的老婆儿子,我老婆一定会好好的照顾他们,不信你听。

“各位大哥,我知道大福是个好人,看到你们在这里打架争吵一定会死不瞑目其实在一个月前,大福说这个月的二十号会和我去旅游,铺子已经卖了,也有一百多万,我家就三个人,也用不了多少钱,文祥也长大懂事,准备大学毕业,那我就答应你们每个会给二十万,你们就不要再吵了,回去吧!”说完她闭上了眼睛。大哥好像觉得他应该过得些,张口又想再说一句,见可铭再也不给他任何说话的余地,便和其他三个兄弟走了。我想上前抱住可铭,可怜我已经被召回阴间。凡间的太阳真大,阳光真好。

可是我不愿再回去了,亲人之间都能互相攻击,我实在不愿看见。只愿可铭和文祥,还有家中老母亲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20141115日早上六点,我又回到了黑暗的阴曹地府,和那里的可怜鬼快乐的唱歌跳舞。

让那些可怜的贪欲见鬼去吧,这是我投胎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欲望尘埃

 朱秋燕  广西中医药大学高等职业技术学院

我是一粒尘埃,在泥土里淡漠的存在着,我说我没有欲望,因为我是尘埃。没有生命,没有感情,我的一生没有尽头,只是飘飞,从这里飘落到那里,仅此而已。

假如不曾落在一颗夜明珠身上,我想我不会看到那个贪婪的宝库,金银珠宝如刀枪剑戟,他说他要富甲天下,享尽荣华富贵,但我讨厌他脑满肠肥的体态,讨厌他嘴旁的大黑痣,讨厌他欺压百姓时的尖酸刻薄,可我最讨厌的----是他的欲望。幸好他观赏夜明珠时一口气将我吹落,我才不需要再看到他罪恶的欲望一点一点的膨胀。

当风把我吹落在千军万马中,我翻腾在刀关剑影里面,血花飞溅,看不清任何人的表情。我和同伴们在这战场上飘扬又落下,直到战争结束,我落在一身盔甲上,而穿着盔甲的人说他想一统天下,受万人敬仰,而我始终对他的豪情壮志赞扬不起来,因为我亲眼看到了这血染的沙场,也不敢去想象这些牺牲了的士兵,他们的家人会哭得怎样的撕心裂肺,将军策马奔腾,我也随风而去。

我飘扬在这世界,但也不曾想世界有一天会有这番景象,白的红的酒倒在透明的高脚杯里,相互碰撞,灯红酒绿之处还不乏震天般的音乐,有些衣着暴露的年轻人在舞池里扭动身躯,在沙发上的我听见了他们说,今朝有酒今朝醉,也有人说只愿日日如此,潇洒又快活。难道时代改变了,人的欲望也会改变吗?幸好收垃圾的大爷将我带了出去,我也免得受这嘈杂的欲望熏陶。

瓜藤下有一张摇椅,现在是我的栖身之地,摇椅的主人是八十岁的老张,他每日都坐在椅子上睡觉。我想他已经白发苍苍,应该不会存在欲望这一说了,但很奇怪,他总是望着门口,每当门外传来脚步声,他总会直起身子张望,然后有失望的叹气。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剧烈咳嗽,咳出一滩血,后来他的眼泪便顺着他的皱纹流下来,我听见他说他想念他儿子了,他想一家团圆。我竟不知道,人世间还有这样温暖的欲望。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落在一个木鱼上,敲木鱼的老方丈有白花花的长胡子。他很平静,终日敲木鱼念佛语,仿佛一个湖,风也吹不起涟漪。我有些得意,终于找到和我志同道合的人类了。我猜我们都没有欲望,但是在老方丈的枕头下,竟然放着一本书,记载着他毕生的佛法心得。在最后一页,我看到了他这样写:“愿佛法永传后世,万古不朽。”

我又让风将我带走了,我落在一片泥土里,我想我该思考一下人类的欲望,等思考出结果再启程去找没有欲望的同伴。可是没几天,我发现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远,原来我落在一颗种子上,它越长越高,我想植物应该没有欲望吧。可是种子说,它要不停地长大,长成最美的模样,长出最高的姿态,去看这个世界。原来植物也会有欲望,我就这样在它身上看着它一点一点地长大。又一个春天到来的时候,它竟然开出了花,纯白的花瓣,舒适又温暖,还有阵阵芳香,我想这是我飘了那么久最爱的地方。我是一粒尘埃,但我已不想再继续漂泊,我想在这个花瓣里安个家。于是当风来了的时候,我说我想留在这儿,别把我带走,好吗?可是风笑了,像人们笑时嘴角上扬的弧度。我突然明白,风也有欲望,所以我不可能停留了。

我是一粒尘埃,在轻风里沉默,原来我也有欲望,所以我是尘埃。

三等奖

公路三号桥

梁景栋

纳孟村的韦振关和林春雪淹死在红水河里。

打捞上来的尸体就在小镇通往县城必经的三号桥下,两家人与捞尸人谈崩了价钱,上演了一出滑稽的抢尸案,引来众村民的围观,像是在看戏一般拍案叫绝。这尴尬的场面没有一个纳孟村的人笑得出来,他俩生前的事算是纳孟村的一丑,这事顶在谁头上都觉得无光。

这事还得从三年前算起,纳孟村处在山涧里,整个村子都是同宗韦氏,历代生活在这里也算安逸。可住在村尾山头的韦立安却死在了打工的矿井下,留下了没有工作的老婆林春雪,还有正在备考大学的韦针铭以及卧床的母亲;生活迫使林春雪不得不向村头的堂姐林景求助。

可林景嫁给韦家四兄弟的老三韦振关后,守着用水泥新建起的祖房,两公婆打工种田养着一对姐弟,姐姐叫韦文心,弟弟叫韦文国,偶尔寻求外在当领导的老二韦振开救助,也算是凑合着过,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富裕。堂妹林春雪的境遇,在林景看来也算过得比较苦的,便打算就让自己嫂子卢潇帮自己介绍份工作赚些余钱给林春雪,之后便去到纺织厂里打工。可才做不到半年,林景的疾病复发,还没能帮上林春雪,又向老二韦振开要钱手术,一躺又是两个月。

而林景在村里的妇女嘴里谣传是快活不久的人了,“林家的坟不好,拖累了韦家,不是死男人就是自己病死。“韦振关刚从镇上打工回来便听到了这些,可在镇上小赌一把赚了些钱,高兴之余买了点酒回家自个儿乐乐,也就没理会这些人言是非。

在医院躺着的林景还在为答应林春雪的事情而内疚,便让自己老公送点钱去缓缓,也算是为了韦立安的儿子韦针铭做点事情。

可韦振关也算是个酒鬼,做工饭量不多但每餐都得喝上二两酒。时间久了,韦振关常常醉着身子去送钱,在村里的人眼里便是嘴里的“好事情”,便到处谣言韦振关因为林景快走了,而找上了自家村尾的寡妇林春雪。这不去还好,一去便惹来了非议。韦振关也算是好面的人,并没有发作,在他看来都是些没文化的人东扯西扯,在那儿没事瞎扯淡。

但他是个男人,并不知道村里妇女们的毒舌如同砒霜,喝下便五脏俱腐。久而久之,便传到了自家老婆林景的耳边,有些坐不住的林景便拖嫂子卢潇帮忙,让二哥韦振开去询问。

可不问还好,一问便撞到韦振关的儿子韦文国打架斗殴的那天,这刚去领自己儿子回到家中,又被自己亲哥数落,有些气不过便在家喝了足足两斤半的米酒,后劲之大可想而知,韦文国当晚便跪在祖宗台,父亲韦振关用衣架愣是打出了二十几条肉痕。本是林春雪串门道谢的时候,闻声便拉开了韦振关,怕自己离开韦振关再打伤孩子,也就让韦振关和自己回山头的家里。

可这些便给大哥覃路展看在眼里,平常疯疯癫癫,也就在外东说西说。林春雪为了供自己孩子韦针铭上学又要照顾公婆,林春雪一直没有钱去修这里的祖房。依旧是泥房泥瓦,一楼养畜生,二楼养人。跟韦振关住的水泥房一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林春雪烧了点柴火给韦振关取暖,还煮了些汤水让韦振关醒酒。本没有事情的一晚,可韦振关想起老婆林景的误会让自己老哥数落自己,酒醒的韦振关总感觉自己不像个男人,身体也痒痒的便留在泥房里过夜。

回来的林景还没得休养,便开始和韦振关下地种田。养在梯田的田螺、鲤鱼也算是小有收获,每逢酒店来收货给的价钱高,韦振关便高兴,回家多些小酒,时不时会偷偷跑去林春雪家,说去下村喝酒不回家。偶尔见到事情的大哥覃路展,总是有意无意地借机透露给林景听,让林景当大哥是个疯子,也没怎么理会这些疯言疯语。

大哥覃路展的一生也算是波折,父亲覃应文是国民党里的小官,也算是死得早,覃路展的母亲便与其父亲的战友韦拔山结合,生下韦振关三兄弟之后其母便逝。韦拔山生前算命求得覃路展命运多舛,便放任不管,之后又遇上了文革打断了一条腿。家境一下变得一蹶不振,覃路展勉强找了个老婆白寒露生了个女儿覃霜平平淡淡地过了一生,也求不上什么出人头地的事了。

可女儿覃霜十五岁刚过,便得了甲状腺肿瘤早早离世,这让覃路展伤心过度疯了好几年。正常的时候思维迟钝,说话混沌,疯的时候便家暴那嫁过来便没过上过正常生活的老伴白寒露,总会怪罪覃霜的死就是因为白寒露没照顾好她。

林景想到大哥覃路展孤苦伶仃,也就偶尔塞些从二哥韦振开那里要到的钱给他。覃路展也就不再过问,便自个儿跑到镇上听些山歌,找人打炮,也算是镇上出名的老色鬼,总比在家没事烦着好多了。覃路展玩到尽兴了,才会傻傻地跑回家里来和老伴白寒露住在一起。

没过几天便是清明节,村里扫墓的地方大多都在一块儿,毕竟风水好地就那么丁点,再不分些地皮就混得更不好了。二哥韦振开也算是承了父亲韦拔山的玄学之道,风水算命这几年也算是刚刚上道,在村里不仅是自己在外官位高,也是冲着风水算命这块,地位也算是很高,平常甜头也不少,口碑一直不错,村里人都听他的话。

虽说扫墓串门上香吃饭也是常有的,可林景不懂哪来的感觉,像是听了大哥覃路展的话,总会注意自己堂妹林春雪的举动,可看到她自己形单影孤,怎么也想不到一块儿去,心里也就放心了些,家里二哥韦振开也是每年这时才会回来扫墓,顺便在祖房住上一两天。

照林景和待嫁出去的韦文心来说,“自己二哥也算是家里的大贵人了,二哥夫妇出钱为村子造了条路,再怎么累也得伺候好,以后求事才方便”。自己也就早早收拾回家做饭,便叫了姐姐韦文心回家帮忙,还督促自家儿子好好陪二哥的儿子韦文震去镇上玩玩。韦文震在他们眼里也算是个人才,指不定哪天飞黄腾达,给自己儿子留个后路,毕竟都是近亲再怎么不济,也会让韦文国好死不如赖活着的。

可就这样,林景前脚刚走,韦振关便后脚跟上,与林春雪偷偷回到了山头的家里。看在眼里的覃路展就在坟前疯言疯语到处乱说,二哥看到虽不明事理,但终归影响不好,就喝止了大哥覃路展。覃路展觉得自己没有说错不服气,便跑下山回到自家与林景告状三弟韦振关偷腥。

林景这次还真的就信了覃路展的话,便跑上山头去到堂妹林春雪的家里。这不开门还好,一开门就看到两人连床都不要,便在客厅里胡闹。见到此景的林景,顿时窜到厨房拿起菜刀,便往两人身上砍去,韦振关见势不妙,恼羞成怒一把抓下菜刀一脚揣开了林景,林景运气不好半个身子倒进了火堆里,韦振关压根没有理会林景身上着火在地上打滚,只是催促了林春雪穿上了衣服,才帮林景身上的火扑灭掉,两人便开始往外跑。大哥覃路展跑上来看戏,正好撞见这一幕就在门前瞎叫唤,韦振关怎么也料不到会被林景抓个正着,这才想起要不到钱去打炮的大哥覃路展在作祟。

韦振关随地拿起石头便往大哥覃路展头上砸去,两人便逃到县里去躲避。韦振关听说他们出来之后林景因为烧伤,伤心过度便把怒气撒在林春雪的公婆身上,本来公婆体虚多病卧床很久,硬是把她在床上骂到休克,二哥上来见此不妙,才遏制了林景,把林春雪的公婆送到了县上的医院。

而当晚回到家中的二哥韦振开知道起因后,便大骂大哥覃路展,之后带着一家回到县城去照看林春雪的公婆。可离开后不就,大哥覃路展没拿到什么钱子去玩,还被指责了一番,便出手家暴了自己的老伴白寒露,两个在家里的孩子见状,上前阻拦也就以为过了事,本来腿脚不好的白寒露被打得不轻。

可谁曾想到大哥覃路展这次逼得太绝,半夜让自己老伴白寒露自己回娘家,气不过的白寒露也就离家出走,本想到下村的姐妹家避避嫌缓上个两三天,可谁曾想半夜路滑本身半百岁且腿脚又有些风湿的白寒露,可能风寒浸身腿一软便摔下了山崖不省人事。

隔天上午,林春雪的公婆也因气急攻心,一直没有好转也没有瞑目。之后二哥韦振开才接到早上刚到村口的小弟韦振宁的电话,话里得知白寒露摔死在村口山崖边。有些暴怒的二哥韦振开,动用了些关系,找到了自己的大弟韦振关。韦振关被自己二哥大骂了一顿,觉得自己没做错事情,便被二哥扇了一耳光,那声音有些如雷灌顶,被打蒙的韦振关回神过来,就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就开始为守家这件事情大闹。当初虽是三个人一起供钱读书,之后二哥韦振开虽然努力后因家庭成分背景不好而退了几次档,但几经磨练还是考上了大学预科,才有了现在这副模样。本是韦振关和韦振宁两人没有努力读书,父亲便做决定让老三韦振关守家顺便照顾老大覃路展,小弟韦振宁跟着老二韦振开去外面自己闯荡做生意。

时间久了,小弟韦振宁也合伙开了家装修行业赚了蛮多钱,感觉自己为什么不能出去做生意要在祖房守家,这让他觉得自己像个下人一样给他们打工做事。本是好面的韦振关,觉得在村里抬不起头,也就嚷嚷着不守家了。

之后,在县里传的沸沸扬扬的纳孟村丑闻,随着二哥带着大弟出门做生意而不了了之。事实却不是这样,只有纳孟村的人知道这事其实更丑,但村里的人对二哥韦振开言听计从,也卖个面子给老二韦振开,所以压根没人敢乱说。

可论辈分,韦振关是韦立安的三叔公,林春雪虽是林景的堂妹,可嫁鸡随鸡这种事,但无论韦立安死了还是活着,林春雪见面也得喊韦振关一声三叔公。这乱伦的厉害,着实让纳孟村丑了一把。本有些内向的韦针铭听闻自己母亲的丑事,也借此一直不愿意回家,而害死自己老伴的大哥覃路展反而为此清醒了起来,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二哥韦振开为了让大弟两公婆暂时分开,命林景独自守家,韦振关在外面赚钱。本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可生意做起来了便少不了应酬,也就碰了些风流事。看在眼里的林景便和韦振关的误会更大了。

一直耿耿于怀的林景,终究还是放不开以前的事情。除夕那天村里的习俗是每家的男人要凑上一桌子吃饭,避不了回村过节的韦针铭,剩下单独的林春雪便一起叫了下来,可林春雪来到韦振关家里的时候,林景见状便和韦振关吵了起来。韦振关觉得林景是在没事找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子还损了自己,气不过的韦振关便拉林景上楼骂了起来,随后补了一巴掌给林景。可就这样,常年除夕都聚在韦振关兄弟一家吃年夜饭的纳孟村的男人们来看,这回算是喝酒猜码举大杯,也抵不过一个女人的哭衰,这一年全村的人都觉得自己走了霉运。

可林景却不顾这些,老嚷嚷着要跟韦振关离婚,可二哥韦振开在村里也算是个人物,这事搁在他手里也就三下五除二的功夫把它压下了。

这事之后,两人感情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好了,韦振关很久都不会回家过生活,除了假日要办事情以外,其他时间都和那些生意上的伙伴混在一起。虽说生活不愁吃不愁穿了,可什么都开始变味儿了。韦振关买了车回到家,也不带家里的人去玩,就留在门口风干,陪大哥覃路展偶尔喝喝酒,没事就甩一两千给大哥用。

自从大哥覃路展清醒了之后,便留着这些钱等韦文心和韦文国回来的时候给。也不去县城打炮,但是偶尔会去听听山歌会,打打铜鼓也就这般过过生活了。有次酒后便两人谈起心来,才知道韦振关当初和林春雪是初中高中时同过桌的同学,算是打小就认识的小情人,可自打相亲这回事,也就暂时忘记了林春雪。谁知命运作弄这般造化,林春雪嫁到了自家村里。

直到有一天,韦振关喝了蛮多酒的,一身酒气的他便抓着林春雪的头发,从村里一路拖拉带拽扯向了县城,拉拉扯扯的两人,旁人看在眼里也不敢多事,就这样冷眼看他们两人就站在公路三号桥上,等了很久。看着被拖在地上哭喊的林春雪,引来了民众和警察。

韦振关从口袋里抽出了手机,打了几通电话后,抽了一把小刀往林春雪的胸口捅了几刀,再往自己脖子划了一刀,措手不及的警察只能干看着。

韦振关拖着林春雪在三号桥上往河里跳下,之后再也不见浮上水面。

前几天同床的时候,韦振关还因为林景毁容受委屈而道歉,却不料到竟是这样的境地结束自己的一生,本来老夫老妻的生活凑合的一生,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跑到公路三号桥的林景,看着捞尸人的漫天喊价,她也不过是去为了谈少些价钱,尸体对她而言毫不在乎,更不会因为这样而去收养韦针铭。随他一同到来的韦针铭,也不过只是冷漠地听着周遭给予他的压力。

而韦针铭活了那么久,终究不知道活着是为了啥?

脚踝上的蚂蝗

广西师范大学政治与行政学院 刘海凤

孙百家刚下完田回来,身上带着一股泥土味,他看着台上滔滔不绝的村支书王洪不禁皱了皱眉。自从接到上面规划征地的通知后,王洪已经连续三次召开村委会议,但是开会的目的只在听他的指示传达“这是我们空花村难得的发展机会,大家要把握好、配合好国家工作才是”,王支书咂咂嘴,接着说道:“这个农户搬迁工作嘛,自然是重点的……”孙百家有些不耐烦地抓抓头,就在那个时候,他看到了王洪脚踝上的东西。他有点恍惚,忍不住向前伸了伸头,盯着王洪的脚研究起来。他看清楚了村支书王洪脚踝上的一条细小的蚂蝗。孙百家不自觉弯下腰来,伸出手想把蚂蝗拔除掉,却听到一声呵斥:“孙百家!”王洪有些怒不可遏,敲着桌子叫道:“你有没有听我在说正事!瞎弄啥?”孙百家只好把看到的告诉王洪,说完后台下一阵哄笑。王洪扯起裤子看,什么也没有,于是把脚伸出来叫着:“看吧,什么都没有!”大家一看,上面确实没有。王洪转向孙百家,“你小子正事做不成多少,净会想些歪岔子!”说罢站起身宣布散会。孙百家看着王洪走了出去,有些不高兴,脚踝的蚂蝗也跟着抖了一下。

孙百家近来和几位村干部忙着挨家挨户统计家庭人口数,路上遇到村支书王洪去作农户搬迁思想工作,几个村干部向王洪打招呼,孙百家忍不住又盯着王洪的脚踝上看起来,那条蚂蝗似乎肥了一些。王洪感到有些不自在,回过头看到孙百家盯着他的脚在发愣,顿时黑下脸来,从鼻子里哼出一气走开。一位村干部推了一下失神的孙百家,说村支书发气了。孙百家回头看了看王洪的背影,说,没事,去吧。

上面似乎赶得很急,孙百家刚交完搬迁人数统计出来,看见几辆政府公派车风尘仆仆而来。孙百家看见王洪满是笑脸地把人迎了进去。孙百家又看了一眼王洪的脚,被裤子遮住了,但是裤脚的地方似乎肿了一块,看到那裤脚的凸起,孙百家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征地的工作还在进行,但孙百家负责的部分已经完成了,且王洪似乎有意避开孙百家参与后续工作。孙百家有回归到农作物病灾研究上,终日挨着那几亩田地。他戴着日久的已褪了色的编织草帽,一声不吭地坐在田埂上,看见村支书王洪频繁地出入几户人家门槛,愈加意气风发。路过这几亩田地时,还眯着眼,咧开嘴和孙百家打了声招呼。孙百家看着王洪远去,裤脚的肿块似乎没有了,就是走了跛了点。

政府的征地补贴价及搬迁住地规划的公示不久后就下来了,村民们看着这份公示,几家欢喜几家愁。孙百家路过时扫了一眼,只注意了王洪常出入的那几户的补贴,心里闪过一丝异样。当晚,孙百家等到深更半夜,日间劳作的人们都熟睡了,忽听得外面不远处传来的一两声狗叫,孙百家迫不及待起身,抓起桌上的东西跟了出去。

检察院和公安部的车开进村来已经是傍晚了,村里炊烟渐起。老人还在树下纳凉闲聊,孩子还在留恋未做完的游戏,大家就看到王洪从家里被带了出来。他穿着条短裤,走路痛的厉害,似乎走的很痛苦。大家看着他光着两条腿分明完好无缺,却咧着嘴吱呀痛苦地前行。有人打趣问他腿怎么了,走得跟残了似的。王洪咬着牙,只说疼的厉害便扭着身子上了警车。孙百家望着王洪的脚踝,那里已是淤黑一片。

后来有传言说王洪贪了很多钱,不说从上任以来的每次贫困补助的扣留,单说这次征地,他不仅怂恿了几户人家做了假证,把已经过世的人报上去,还好说歹作将一些独身老人弄成已有婚姻家庭,多出的人头数实际记在他那里。本说事成就给人好处,但他贪得过分,连好处费也硬是不想给,威胁人家这事要说是出来全家都得坐牢。村民们说老天有眼,王洪给人举报了,否则不知还要被他贪多少。孙百家听后笑了笑,顺手把手上的录音和资料备份丢进了火里。

不久,孙百家以农业科研人员身份调回了局里,他把工作材料搬回了自己的办公桌上,感到身心一阵舒畅。孙百家突然想起自己的农作物病灾防治研究成果还未上交,于是拿起报告向主任办公室走去。拐角遇到一位眼生的领导,孙百家叫了声领导好,便只见这位领导笑吟吟地看着他,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夸他不错。孙百家感到莫名其妙,只回了句不敢当,谢谢领导夸奖。他突然看到领导脚踝处的裤脚有一块凸起,整个人不由地一紧。领导走后,同事拍了一下孙百家说那是黄局长,公安部那边的,最近好像负责了空花村那边的征地贪款人员处理。同事还没有说完,突然看到孙百家的手抖了一下,报告从手上掉了下来,散落一地。同事一惊,问孙百家怎么了,孙百家说他看到黄局长脚踝上有一只蚂蝗,藏在裤脚的地方。同事奇怪地看了孙百家一眼,把捡起得报告重新塞回了他手里,只说了句,你有病吧。孙百家望着同事的背影,他想他真的患上病了,因为他已经看得见黄局长脚踝上的那条蚂蝗越来越粗,一种莫名的恐惧突然袭来……

阿娘的顶针

 刘文琪 百色学院

岳大娘皮球儿似的被三个儿子踢来踢去,儿媳更是没给好颜色,向来倔强刚硬的岳大娘一气之下回到了老屋。那是正是傍晚,晕黄的夕阳把大娘住着拐杖的背影拉得老长老长,而她的儿媳却仿佛松了口气似的关上了屋门。

老屋是岳大娘一生的记忆,在这里,她含辛茹苦地拉扯着三个娃儿,如今娃儿大了,不需要阿娘了。岳大娘叹了口气,俯身收拾着屋子,却在站起来时两眼一黑,仿佛风吹枯木似的倒了下去。岳大娘这一倒,再没能站起来,只能半身不遂地躺在床上。乡间邻里听说了这件事,都来问候,然而当村支书问谁愿意代为照顾一下岳大娘时,大家都沉默了,谁都有谁的难。突然人群处有人喊“大娘的三个儿子呢?找他们去。”一时众人都意识到这个转移点。人群又激愤起来。植树看着喧哗的人群和一脸沉静的岳大娘,他手上的旱烟也不抽了,捻灭了火,别在腰间,然后把人群都支散了,做到了炕上,握着岳大娘枯皮似的手说了句:“大娘,可苦了你了。”支书的声音哽咽了,他也是五十来岁的人了,大娘老无所依的困窘狠狠刺痛了他的心,他在泪眼朦胧中,怎么看到的是手脚麻利的大娘满面春风的送三个娃儿到十里开外的学校去念书呢?

几日后,村里传言说岳大娘藏了件祖传的宝贝,岳大娘放出话,只要谁愿意给她养老送终,宝贝就归他。一时间,要给大娘做干儿子干女儿的人踏破了门槛。而岳大娘的三个儿子也听说了此事,他们被媳妇撵狗似的撵进了大娘的屋里,一个个端茶倒水,脸上笑得跟花似的,把大娘伺候得舒舒服服。可在无人的时候,倒是恨得咬牙切齿,仿佛大娘是那平整的田地里无端冒着绿的野草,恨不得快锄下去。岳大娘明镜似的躺在床上看他们献殷勤,心如刀绞般痛。她回想自己的一生,再苦再难她也没哭过,而今却忍不住老泪纵横。

一天夜里,岳大娘去了,临走前,她迷迷糊糊地仿佛看到了岳老头,老头子依旧泰山似的站着,对她说:“老婆子,我来带你走了,那三个不孝儿,莫再管他们,都是被猪油蒙了眼,利欲熏了心啊!“儿子儿媳仿佛被一生叹息惊醒了,他们再看岳大娘,已没了呼吸。六人开始疯狂地翻找起宝贝来,最终在一个精致的木盒子里找到了一枚顶针。三个儿子都认出来了,那是他们的阿娘戴了一辈子的顶针,在他们眼里看来丑得跟个黑疙瘩似的怪物。他们仿佛觉得受了天大的愚弄,都恼羞成怒,扬长而去。

支书连夜来为岳大娘收殓了尸体,他们一家给岳大娘送了终,坟头就在村头不远处。支书的妻子在门后捡起来那枚顶针,顶针的样子虽丑,但是极好用。她听支书说过,这是岳老头家祖传给儿媳的,因而也倍加珍惜。

后来,支书家搬到市里去了,他的妻子不再做针线活儿,就把顶针搁置在小柜子里。可巧,一日,她的小孙女儿偷拿了顶针去玩,当那枚黑疙瘩似的顶针刮在铁门上,发出金属的怪声时,支书猛地冲了过去夺过顶针,赶紧检查了一下有误损坏,却惊奇地发现顶针表层的铁皮脱落后,里面露出一点玉的痕迹,他当即敏锐的意识到这枚顶针不简单,立刻请来了专家鉴定,鉴定结果让他大吃一惊,那枚丑陋的顶针里蕴藏着的竟然真的是价值连城的玉戒,而那枚玉戒的历史竟然能追溯到宋朝。

支书连夜赶回了村里,时隔多年,他又回到了这儿。岳大娘的坟前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的,上面摆着供奉品。支书有点吃惊,是谁一直供奉着岳大娘?他根本不敢把希望寄于那三个不孝子身上。直到他亲眼看见他们携妻带子而来,久久地跪拜在岳大娘坟前时,支书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你们……”支书已不知说什么,而他们却仿佛认出了支书,苦笑着说:”我们年轻时狼心狗肺,直到自己也生儿育女,才知道我们当初其实是在拿刀锯阿娘的心,这是我们作为儿女一生的痛。他们说着说着眼里又滚出浑浊的泪水,洒在岳大娘的坟前。支书恍然间想起了当年他和岳大娘商量用利欲去诱惑亲情的计策,不由也长跪在了大娘坟前,他当年给的是个多么糟蹋人心的建议啊!

人的欲望是无限的,而亲人留给我们的日子却是有限的。

三个儿子终于想起了在昏黄的油灯下,阿娘坐在炕上一针一线地纳鞋底,她左手中指上戴着一个乌黑的顶针,丑得跟黑疙瘩似的。阿娘两手翻飞,鞋底上留下了密密的针眼,她要在冬天来临之前感触三个孩子的棉布鞋呢!

后来,那枚玉戒经过三个儿子的同意捐赠给了国家,它就静静地躺在展览馆里,象征着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和精神。

田寡妇

  龙胤丞  新普京集团娱乐网官方网站

 

田寡妇在办公室外坐立不安,心里那个急啊。

要说也是,换谁来也急。村里得到唯一一个低保名额,却是有着许许多多的困难户,要说这是僧多肉少也不为过。这央马村里也就数田寡妇一家和王赖皮最为穷困,因此这唯一一个低保名额就卡在这里,给谁也拿不准。

田寡妇原名田秀英,那可是央马村中数一数二的美人胚子,只因丈夫死得早,丢下孤儿寡母的,家中所有的担子全部落在田寡妇这个瘦弱的女人身上。久而久之,邻里邻外的都叫她作田寡妇。曾有热心人介绍对象让她改嫁,过点好日子,可这女人固执地一一回拒,一个人把儿子狗儿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其间的苦不计多少,却是一句话都没吭,任劳任怨。这不,提到田寡妇,这央马村上下可没有人不知道的。

这是其一,其二嘛,田寡妇一家那可是真穷,吃了上顿说不定就没有下一顿。唯一的家产只有这一座破败的小茅屋,家徒四壁,一无所有。眼看着狗儿年纪到了该上学的时候了,这田寡妇的心里可是越来越焦急了。要说平日里的吃穿住行,省省也就过去了,可一旦要送狗儿上学,这学费对于她来说可是一个天文数字,换谁谁也无助。

正值这一筹莫展的时候,刘村长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央马村争取到一个低保户名额,每个月八十块的补贴。

这通知一下去,全村各家各户都开会,推举低保户,最终确定两个名额,田寡妇以及王赖皮。

说道王赖皮,也是全村尽晓,为啥?因为他娶了三个老婆,第一个难产死了,第二个没到一个月就跑了,流言说与哪个风流鬼跑了。王赖皮也不管这些流言蜚语,因为他是王赖皮,不折不扣的王赖皮。这第三个嘛,遇到一个外地骗婚的,说是王赖皮外出打工领回来,自以为捡了一个不要钱的媳妇,可没想到换来了是媳妇带上他久积的家产不知所踪。

要说这个王赖皮,那也是真穷,忙了半辈子,却还是一无所获。村里人说是他上辈子是个地主,欺压百姓,这辈子来还债的。王赖皮这个除了比较抠门外,也是一个老实人,不然村里人也不会推选他。

话说回来,刘村长可犯难了,这名额给谁也不是啊。给田寡妇嘛,你说她每天往别人家里送这送那的,加上这茬,你让邻里怎么说他。要说给王赖皮,这是没啥误会的,但私心一想来,田寡妇一家确实挺困难的。这一想来,刘村长此时的心情可不比办公室焦急的田寡妇好到哪里去。

这时,刘村长的老婆刘嫂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死鬼在想什么,是不是给那寡妇给迷住了,我说你这把年纪了,天天往别人家里跑,也不怕别人笑话。

哎,我说你这死老婆子,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再说了我光明正大,有你这么说话的么。想来想去,刘村长还是决定把名额给了王赖皮。许是做出了艰难的决定,刘村长走出办公室,对着手心都捏出汗的刘寡妇说:秀英啊,经过大家的选举,我们决定把低保名额给王赖皮,你看他一个人也挺不容易的。

这下田寡妇可急了。

“村长,求您再帮帮忙,狗儿要上学了,我们不能没有这个名额呀。刘村长,请您再帮帮忙。

哎,这事我一个人说了不算啊。要不这样,你先回去,我找王赖皮说说。刘村长也是犯难。

第二天,天气阴沉沉的,刘村长左拐右拐地来到王赖皮的家。乍眼看去,这是一栋连门窗都没有的破木屋,墙壁都是用篱笆编成的,风通过缝透进来,寒意些些袭来。刘村长想了想,世界本来就这般,什么样都是命啊。故不多想,唉了一声:王赖皮,王赖皮,在不在?

哟,这不是村长吗,您请里边坐。王赖皮掐着半截烟头,猛地吸了两口,待烟头都烧焦了才不舍地弹了开去。

刘村长进屋后愣是没找到一张凳子,他清了清嗓子:王赖皮,我来是和你说低保的事情,你看田寡妇家确实不容易,狗儿也要上学了,你看能不能把名额让给她?

王赖皮是谁?抠门出了名的,这事他能轻易答应?说出去怕是让人笑掉大牙。

村长,这可不行,你看我比她家还困难呢,再说了,这名额可是大家推选的,您可不能私自更改。

王赖皮,你这是什么话,敢情我还私吞你的钱了?刘村长这时一气,这王赖皮还真是不识好歹。王赖皮随即一想:村长,你看这样,要不你和那田寡妇说说,让她嫁给我,这样不就可以了吗。再说了,这么一个美人胚子,一直守寡不就可惜了。王赖皮是打心底一美,要是他借此能得到田寡妇,那岂不是人财双收。

且说田寡妇这边,担心不已,于是想了想将家中唯一一只老母鸡和一篮子鸡蛋拿到村长家。

村长在家么?

谁呀?老刘头不在,你找他什么事。门后传来一女人的声音以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开门的是刘嫂。

噢,是刘嫂啊,我找村长说下低保的事。田寡妇笑道。

刘嫂随即明白了,田寡妇上门送礼她当然不能不要啊。那你进来等吧,老刘头出去了,我帮你拿东西吧,那么重。说着便笑着接过田寡妇手中的东西。

为了狗儿的学费,田寡妇只能依靠这低保的钱了,所以不论如何,她都是要争取到这个名额。

天渐渐黑了下来,村长回家后便与田寡妇说了王赖皮的事:秀英呐,我看你一个人带狗儿都五六年了,这些年也不容易,要不就嫁给王赖皮吧,这一来,可以解决你们双方的困难,这二来嘛,我也好向政府那边做工作啊。

田寡妇想了想,微微摇了摇头,见此,刘村长赶忙说道:你也别急着回答,要不你先回去仔细想想,之后再和我说。

见刘村长这么为难,田寡妇也不好多说什么。

田寡妇这一回家的路上,那可是心事重重,村长这一建议让她不知所措,以她的性子,是断然不会同意的。但转念一想,狗儿也到了该上学的年纪了,就是砸锅卖铁,她也一定要送狗儿上学,这是她唯一的念想。

话说王赖皮,这人也老实,就是抠门了一些。这一次事情,让他说出了心中一直想说的话。他对田寡妇可是心仪已久,只是找不到名正言顺的理由而已。小乡村的婚姻,这不足为道。经过这一次的闹腾,他就有了理由,这是内心的欲望,私心,但话说回来,这也是恻隐之心。总的说来,无可厚非。

再说,村长和刘嫂一连等三天都不见田寡妇回答,说起上一次刘嫂收礼,就让村长好一顿怨气。你说这要是被上面知道了,还不得开会批斗他呀。刘嫂也是怄得一肚子气,不就收一点小礼嘛,至于吗?再说我们帮她田寡妇还不够多吗?这一点鸡蛋算个劳什子。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人心都有私欲,世界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小乡村就是一个矛盾激化的小区域。要说这小小的乡村的故事,真叫人回味。

这田寡妇回到家后见到狗儿,心中送狗儿上学的欲望就愈发强烈,但一想到家境如此,也是无奈般的摇了摇头。

秋去冬来,这个冬天格外寒冷,冷着央马村每个人的心头,尤其是田寡妇。

最终,迫于无奈,田寡妇做出了决定,竟是泪湿眼角,透着冬寒,浸入心底。

三年后。

“刘阿伯,您这是去哪呀?”刘村长到政府开会,迎面走来一高瘦男孩,哟,是狗儿啊,都这么高啦,在学校要好好听老师的话,周末多回家看看你爹娘呐。

嗯,狗儿知道,谢谢刘阿伯这些年的帮助,我先去上课啦。说罢男孩欢跳着远去了。

哎,一家子也是不容易,不过如今也算得上一个完整的家了。等政府的政策下来了,央马村都不用过苦日子咯。

望着远去的狗儿,刘村长也是欣慰的笑了笑。

 

安魂

新普京集团娱乐网官方网站   陆世初

(一)

一下车我就连忙往采木场走。

我是清西县公安局的一名刑侦干警。晚上十一点接到报案电话,陇汪镇大陇村发生了一起命案——木头压死了一个人。

不知何时起,我们县的所有山坡都种上了速生桉。而大陇村是速生桉种植时间最早、种植规模最大的一个村子。话说速生,但紧赶慢赶也要四五年才能长成碗口粗的树木,当下,大陇村的树木已经可以砍伐了。路边全堆满了被截成段的桉树圆木。

赶到现场,已是晚上十一点半。我和几名同事用隔离警示带把现场围住,对现场进行保护。一个人被压在几根桉树圆木之下,夹在里面,身子下半截儿露在外面。死者身旁淌了不少血,边上还有一把砍刀、一条扁担和几根绳子。

“谁报的警?”我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一个头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原来是大陇村的村支书黄大业同志。因为我也是本镇的人,且和他见过面,也算得上挺熟悉的。

“苏伟!噢,不,苏警官,电话是我打的。但人死这件事不是我发现的。”村支书说。

“是村里的三个妇女。”他走到人群中拉出两个村妇,“就是她们,还有一个不知哪儿去了,真是见鬼。”

见这两个村妇惊魂未定,我决定先不问什么,让另一个干警小罗把她们带到警车里。

一辆车开了过来,远光灯照的我们直眯眼。一个身着皮大衣的男人从车上下来,不料一脚踩进了地上的一汪泥水里。

“呀!妈的!昨天这雨下得可真大呀!”皮衣男说。

“同志,你好!我是这个采木场的老板,我叫杨业金。”皮衣男朝我伸出戴满金饰的手。

“你们这里出人命了,你知道吗?”

“知道,所以赶来看看。”他补充道:“这可跟我们采木场没有一星半点儿的关系。她们这些人不是我们的员工,她们是来偷,不,是来拿我们砍伐后剩下的枝条当柴火用的村民。”皮衣男说了一大通。

“这是怎么回事?”我问村支书。

“这地是我们村承包给杨老板的。这些天,杨老板要砍树了,村里人就提出想要拿桉树的枝条当柴火的想法。杨老板答应了,村里人很高兴。大家就不顾早晚地来争抢这些枝条。”村支书补充说。

“是的。我们把那些枝条都留给了他们。不过最近有员工报告,我们的一些木头不见了。我们怀疑是有人偷了。”杨老板说。

“好的。你们说的我都记下了。因为采木场发生了命案,所以……”我的话还没说完,杨老板就急了。“苏警官,你们可不能这样啊,停工一天,我的损失可大了。我求你们不要封我的采木场。”

“这可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在案件未调查清楚前,你们不能随便采伐。”我正言到。

死者叫张氏,是大陇村张明术的妻子。我们让她的家人拿相关证件过来登记案件,他们不肯。原来,张氏是越南人,前几年来到大陇村张家,与张明术育有一儿一女。清西县属于边境县,临近越南,有很多越南女人嫁到这里。因为张氏是越南人,没有通过正规渠道结婚,没有中国户口。

“这能办吗?”同事陈永腾问。

“啥意思?”

“黑户呀。”

“还得办,这是条人命啊。”

(二)

审问那几位同张氏一起的两名村妇得知,她们几个原本只是想到采木场拿树枝当柴火的。但之后发现,那些圆木很好,很直,是做顶梁柱的好木头,又没有人看管,就想趁着月色没人偷两根回家。张家那女人很能干,她们还没有把第一根木头拿到路边,她就回去拿第二根了。那三个村妇返回到半路时,听到圆木滚动的声音,接着听到一声惨叫。她们意识到,出事了,赶回去的时候,惊呆了,张氏被压在木头下面,血不停地流出来。她们中的一人见到这个场面,拔腿就跑,其余的村妇也想跑,但又不能见死不救。俩人便上去搬开圆木,圆木实在太重了,她们心里想着——她是活不了了,也许,这真是一个下地狱的想法。这时又听到一些奇怪的声响,她们只好跑回村子,把这件事告诉大家后,村支书报了警。

“你们为什么要求偷这些木头?”我问。

“我们也知道这样做是违法的,可是村上有很多人都这样做了,他们还用摩托车驮呢。他们都没有被人抓走,我们也没有什么害怕的。”

张家人到采木场去闹,找杨老板要赔偿,要安葬费5万块。

杨老板说什么也不给,甩下一句话:“你们来偷拿我的木头,现在人死了,反倒怪我,这是什么事!”说完,钻进车里扬长而去。这句话让张家人和村里人很气愤,不给钱,他们就不让采木场继续砍伐树木。

没办法,但最后杨老板只给了张家人3万元。这可以了。能怪他吗?村里人说。张家人也只能收下这笔“血汗钱”。

张氏的“安魂仪式”是由村里的韦书英道公主持的。一般来说,这样死于非命的安魂仪式韦道公是不接的,他六十好几了,是镇上最好的法力最强的道公,一般只做那些祝寿、村祭等大法事。不过这次是他主动要求来给张家做法事的。张家人都很意外,也很感激。

(三)

案件有所进展了。

干警马金海给我打来电话,我正在大陇村调查。

一位大陇村妇女说,案发当晚看到村里的半疯子罗大头急忙往家里跑,身上全是泥。

这是重大发现,我们立即调警力前往大陇村找罗大头来询问。

找到他时,他在一个山洞里睡觉。他很惊慌,想跑,但被我们拦住了。这时代我们发现这洞里有几捆电话线。好嘛,怪不得县里的有线电话打不了,都被你这小子偷到这里来了。

“起来,跟我们走。”

“这些我不要了,你们拿去吧。我不想坐牢。他叫喊着。

“喊什么喊,没有用的。”陈子鹏同事说。

审问罗大头的时候,我们先从他偷电揽这件事开始。他都招了。我们又问,张氏死的那晚,你在哪里。

“我,我在家里。他比刚才惊慌得多。

“胡说。有人看到你从坡上下来的。”

“没有这事”。

“真的吗?”

“我,我只是去拉屎了。”

“拉屎跑那么远?”

“顺便去抓野兔。”

“扯淡。你坦白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良勾当。”

“他低下了头。沉默了好久,腿一直在抖。

“来根行吗?”他询问道。

“我没有烟。”我看了看同韦陈永鹏。他不情愿地拿出一包真龙放在桌子上。掏打火机的时候,口袋里掉下两包安全套,他一把扣住,抓回到口袋里,朝我奸笑。幸好罗大头没有看到,也许他也不知道此为何物。他已被香烟迷住了。

“别抽了。快说实话!”同事韦陈永鹏收住笑脸,突然一喝,把我也吓了一跳。

“我没有什么可以说的,我真没有做什么坏事。”

审了好久,没有结果,我和永鹏只好作罢。择日在审。

已入夜,我想回家,永鹏拦住我,叫我去吃夜宵,他请客,不好拒绝,只好去了。

喝得有点高了。说话嗓门也不一样了。幸好在包厢,只有我和永鹏两个人。

“你对这案子有什么想法吗?”他问。

“还没有眉目。”我答

“你骗我。”

“没啊。”

“我说一个名字,看你能想起什么。”他压低声音,“韦上英。”

我心里一惊。“他也看出什么来了?”“我不说么。不要询问,那就……”

“不,不是这样的。我会去做的。这是我….”这时我电话响了,是我妻子莫静打来的。我像遇到了救星一样,欣喜地往上跑。她叫我早点回家。

回到包厢,我同永鹏说:“谢谢你今晚请客,家中有事,咱们今晚就先这样吧。”

回家路上,心里颇不平静。我决心再去一趟大陇村。

                    (四)

来到大陇村,我先到友上家作相关情况,友上很热情地请我一同吃午饭。

席间来了一个人,正是本村采石场老板张方。喝酒吃饭间,张老板讲了很多话,很多都不记得了。但有一些信息是敏感的。他问我,杨老板那边什么时候可以开工。为什么问这些?他的回答是,只是觉得应问一下,张氏是同族兄弟的妻子,本家人。让杨老板随便开工,不太便宜他了。我没有多讲什么。问他们有没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的,他们也说了一些情况,但却不是主要线索。 

回到局里,罗大头的母亲在等我。说能不能看看罗大头。她的手里手中拿着一个包袱。她说这是吃的东西和一贴灵符。灵符有啥用,我问。是给大头定神用的,因为他有精神病,时不时犯。虽是迷信东西。看在母亲的份也让拿进去了。

妻子打电话来说韦上英叔公来家中做客,叫我回去一趟。

回到家,妻子已做好饭菜。我拿出酒同叔公喝,他不肯。

“你忘了叔公是做什么吗?”莫静提醒着。

“呀,对不住叔公了,重换上了茶水饮料。

叔公说,这几天在家无事,来县城看看。

好久没来你家,就顺道来看看。吃过饭,闲聊了很久,叔公无意提到罗大头和张氏一家。因为机密,我没有说太多。叔公有换了话题。

“你家的房子风水好,但这柜子方位摆得不对,会犯冲。”叔公郑重地说。

“没事”,我答:“咱不信这个,这么多年过去了,无违的。”

“应该换下来,不然就拿我这个符先镇着。”他说。

“好吧,叔公,你太客气了。”

又说了很多话,叔公才走的。

                   (五)

罗大头说话了,不,是发疯了。

他说的都是疯话。

他说是韦上英这么叫他去推木头压人的。

“胡说,真是疯子”我们都这样说。

“他说他可帮我治好精神病。我这病是在我挖张家祖坟是染上的,韦道公可以帮我治好。”罗大头叫着说。

“我想娶老婆,我不想伤人。”他说了半天,很多话不辨真假。

我们只能录音,待他清醒后再问。

后来,证实了罗大头的话是实话。

我的叔公——韦上英被抓去了。

他坦白道,我是县里法力最强的道公,但是级别还不是最高的,我要加冠。但不能随便加,要有好理由。我想先把祖坟迁走,林场上那块山坡是空地,但杨老板不愿意我把坟安在那里,同时桉树林也破坏了风水之气。也不知从何时起,我就生发出了这样的一个计划。出了事,林场会找我去镇邪,我也就有说法了。我真不想杀人。这也是未算计到的。

他说,真正让我走到这一步的不是罗大头,而是我内心的那股邪气。

叔公被带走的那晚,他的各种法器都被响了起来,整个村子的却都听不到。张家的人说,听到这些法器的奏鸣声,我们栏里的牛马都安详地睡去了。

张家人想为张氏再办一场法事。那个道公说:“不用了,韦上英道公用他全部的法力做好了。不必再劳心。张氏公有善果的。”

我刚上车,雨就下来了。我打手机,接到一条短信,说此案还有隐情。

一下车我就召集人开会……

 

停下你的手

罗青妮  广西外国语学院 

隔壁家的老王最近喜事连连。老王人到不惑之年,在局子里默默无闻将近几十年,今年一下子升职当了该局的局长,女人也在当地大公司当秘书,最近还处了一个条件不错的对象。一家三口说话谈笑间,眉飞色舞,尽让人羡慕。

这不,老王刚上任没几天,邻里街坊全知道了,个个上门贺喜,拍一拍新局长的马屁,以后可有很多地方需要他的关照呢。老王笑着招呼一批批客人,渐渐地骄傲起来。

新召开的一届大会中,老王用带着官腔的声音布置了上半年的工作计划,信心百倍地制定下半年的目标。大会结束后,老王在办公室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突然有人敲门。

“请进。”老汪整整领带,恢复上司的样子。

“局长,”来人神神秘秘地进来,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半哈着腰,大肚子连西装都挡不住。这个男人带着一脸笑说:“局长,您好!我是XX公司的老总,想请您帮个小忙。”

老王买上猜到了来意,一脸正经地说:“你不要说了,作为党的一份子,我是不会做出格的事的。”说完,老王提起公文包就走,却被那个老总挡在了办公室里。

“局长,您听我说,咱俩岁数差不多,就当交个朋友嘛。咱俩是朋友,那得多聚一聚,今晚我在茶庄定了个包厢,您可别不赏脸给朋友啊。咱哥俩侃侃大山,好吧?”

老王想了想,由着老总拿起他的公文包。这一去可好,一夜未归,老王媳妇急得一夜没睡,女儿也跟着干着急。终于老王在中午回来了,脸色却很好,问他去哪儿了,也只是笑着说路上遇到一个老朋友,喝茶聊了一个晚上。

不过,从那以后,老王变得更忙了,今天一个座谈会,明天一个开业剪彩,后天也许在山庄喝茶,十天半月不回一次家。家里的门铃也总是有人按,王嫂一开门,地上摆着好烟好酒,却不见人影,只见纸条一张——“给老朋友”。王嫂问了即便老王怎么处理,老王笑着说,收下就好。女儿心里明白了七八分,和男友说了这事,不料男友一脸平淡,男人有钱就变坏,谁也不例外。

终有一天,女儿回家,发现老王在家里看书。便按捺不住问老王:“老爸,您……最近忙些什么呢?”

“倒也没什么,工作上的事。”老王取下老花眼镜,笑着说,又继续埋头看起书来。女儿思虑半天,愣是话儿到嘴边又咽下,怏怏地回屋了。

大概是深秋时节,老王又召开了一次大会,主题是反腐倡廉。在现场,老王放了一段视频,自他上任以来,谁送的礼,他帮的忙……一一播出。在场的人十有八九愣住了,谁也没料到,老王会来这么一出。老王也不做回应,只是笑着说:“你们送的东西我全都留着,那些好烟好酒,我倒也不爱。倒是你们在市里全是一把好手,可别因为这些耽误前程啊,是时候该停下你们的手了。”

从此以后,局里风平浪静,老王女儿也在冬天准备出嫁。某天黄昏,老王匆匆下班,赶着去女儿试婚纱的店里,离开办公室前还不忘记给办公室的五星红旗拂去灰尘,笑着走了。

 

 

 

 

欲望荒原

覃美玲 新普京集团娱乐网官方网站

风来了,从四面八方来。

赵宏某一天醒来,他发现他走在陌生的道路上,四周茫茫,野草丛生,这是荒废的公路,在大草原上笔直地伸展开来,像是一条包扎伤口后弃掉的绷带。没有保养的公路坑坑洼洼,赵宏走得很艰难,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醒在这个地方,就像醒在一个梦里,而他最近经常这样醒来。

赵宏醒在了一条公路上,他确定自己是在现实中,他这样安慰着自己,他希望找到一个路标定位,远远的走了几公里,赵宏只是看到相似的野草。远处,四面八方吹来的风抚摸着他的疲惫,温柔的,有点亲切。可是他想他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于是他的眼眶湿了。他痛恨这种没有路标的废弃公路。“一定是哪个犊子为了刮国家的钱修的。”他这样恨恨地想。赵宏是省里的一个发改委干部,找他批修这样废弃公路的人太多了,他也批了太多这样的文件。能从中抽取3%以上的好处,当面落笔“同意”二字。带他老婆燕妮去国外旅游、外加送各种奇珍异物给他当收藏的老板来找他的时候,他一般会拖个几天,然后满口“为民谋利”的拍着老板肩膀安慰老板为人民服务辛苦了,顺手将签好的文件送上,圆满结束合作。来找赵宏批修正经路的,他一律回绝,他要么出差,要么去度公假。赵宏在省里很出名,大家都私底下叫他“假公鸡”——假公路书记。

赵宏心里惴惴不安,这条公路也不知是他几时批准修建的。他的心里太难受了,他在荒原上的一条公路迷路了。

野草疯长的荒原上连一只飞鸟也没有。赵宏难过地走着,他一直噙着泪,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他看着没有尽头的公路,水泥铺的灰带子延伸到地平线,又延伸下去。他低下头,他想着有人陪,这个人应该会是他父亲或者母亲。他父亲在他七岁里就没了,听说是他父亲在戈壁滩上追逐一只走丢的羊而被大风刮走了。

“宏儿。”有人扯了扯他的袖子,一双男人的手。他的目光顺着这双手一点一点地向上定格,找到了他父亲年轻的脸,他看到他咧着嘴笑:“宏儿,我可找着你了。”赵宏的泪水流了下来,他说:“爹,您怎么才来!”他父亲看着他笑了笑,手摸着他的头顶,揉了几下,笑着说:“都四十岁的人了,咋还像个孩子似的?这么些年不见,我的宏儿也老了,头顶都快成秃瓢了!”赵宏的眼泪流的更凶了,他在父亲的怀里放声地哭,就像七岁以前他受了委屈就扑进父亲的怀里一样,那里只属于他。“爹,爹啊!”他叫着父亲,“宏儿,爹在这儿呐,爹要带走你,咱们回家去吧。”父亲眯着眼睛,脸蹭在他儿子的秃瓢上,于是二人并肩走在了回家的路上。赵宏醒来后头一次镇定下来,他觉得身心舒畅,但是他从来未想过什么,他觉得走在回家的路上真踏实,他也不问他父亲为什么不老。

“爹啊,你这些年去哪儿了?”

“爹被风‘呼啦’吹上了天回家去了,爹一直都在你和你娘身边。”

“爹啊,回家的路可真远。”

“那是,宏儿去了大地方,所以回家才远。”

他们一路上说着体己话,不知不觉回到了家。戈壁上的村落就在眼前,赵宏看到了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家乡,不禁红了眼。

“宏儿,你先回吧,爹在那里等你。”他父亲指了指戈壁滩上的一块大石头,深一脚浅一脚的先走了。

赵宏走进村子,那些在村头抽着锅烟的汉子正眯着眼打盹,身上的袄子已看不到羊毛的本来颜色。赵宏记得他们,却不认识这些人都是他小时候的玩伴。他们这么老了,戈壁滩上的风把他们风干成了这样,像酒旗上的腊牛肉,真是一点水分也没有、赵宏摇了摇头,继续走。

房屋还是几十年前的房子,无数次地修葺,只能勉强遮风挡雨,他走到了一幢较好的房子前,爬到窗前看到了屋里人,一个女人,一个男人,一群孩子,哭哭啼啼,吵吵嚷嚷。赵宏看着静坐的女人,她是那么悲戚,她的哀愁几乎要叫赵宏垂泪。赵宏认出了她,那个女人,曾经叫他疯狂。他记得她叫芳香,是个像这个名字一样让人沉迷的女人,不是现在这个干瘦枯槁,因为过度生育而变形的人。

在他十七岁时,不,是在那更早之前,他从七岁时就认定要娶的女孩,名字叫芳香。她的存在就像村里唯一一口活水井一样带给赵宏生命力,他们一起放羊,一起看戈壁滩上的风扬起吹走一块块石头,他觉得芳香生下来就是要做他的媳妇的。

十二岁以后,每星期五他从二十里外的村子放假回来,刚到村头,他就能看到他的芳香从村尾飞奔过来。后来他去了更远的镇上读书,芳香每每在月尾总是在村头等着他,等不及了,就到十里外去迎,十七岁的赵宏每每看到无边戈壁滩上那个俏丽的身影,就会流泪,芳香说:“你是个男子汉哟,怎么眼眶那么浅。”

十八岁那年,他高考,是省状元,芳香很高兴,她激动的亲了赵宏一口,羞红了脸,直到现在,趴在窗边的赵宏依然感受到被她亲过的脸上的那一块像被炭灼着的炽热皮肤,依然心动。

赵宏从西北走到了北方,又从北方走到了西北,这是他整个人生的跨度,但是他的姑娘芳香只在他的起点西北,他的姑娘成了别人的女人的芳香才在他的终点大西北,没有等他,芳香已经结婚生子了,赵宏心里清楚,可是他看着女人芳香,还是止不住地难过,他的活水井,最终在大西北戈壁滩上干涸了。

黑夜一点点来临,静悄悄的村子,乌漆漆的村子,赵宏跟在了芳香后面,看她挎着装纸钱、元宝的篮子走到村头,从背影看,她的背影依旧婀娜,赵宏感慨着,稳稳的跟在她身后。

芳香跪在村头土地上,磕了一个头,摆开装在篮子里的一些蜡烛、纸钱,用火柴将它们点亮燃烧,嘴里开始念叨,赵宏想知道她说些什么,情不自禁的贴着她的后背,他顺势把她拥在怀里,听清了她的话。

“赵宏,头七我送你这些纸钱你要用着,不要不拿,不要生我的气,芳香一直都没忘你,你高考那时去北方读书了,我真想和你去啊,可是你是有大出息的人,芳香这一辈子就这样了。我挂念着你路途遥遥,一路走好。”赵宏看着她坐在地上,在自己的怀里,他与她从未这么靠近过。他得到了两个重要信息:一是他死了,二是她没有忘记他。

赵宏浑浑噩噩,芳香早已回家,赵宏又再次回到了芳香的房前,却听到屋里的争吵,他听到芳香的叫喊、她男人的骂声,他想去帮她,他多心疼这个女人,她那样虚弱的哭泣,又是那样愤怒的,几乎声嘶力竭。

赵宏听到芳香的男人骂着:“你又去给他烧纸,得亏他早死,要是活着你是不是就想去找他?你这个偷人的婊子,心野,我让你心野!”赵宏听到男人的拳头砸在芳香身上的声音,像擂着他的心脏。

他听到男人又喊着:“我当初就该在戈壁滩上杀了他,就像我爹那样在戈壁滩上给他爹放一枪那样,把他压到石头下,叫风吹走他。老子是村长,老子的老子也是村长,我早该杀了他,也该杀了你这婊子!什么?我会被抓?放屁,我就是天,就是法!”

屋里的战争还在继续,赵宏的泪糊了一脸,他为她自己流泪,为他父亲流泪,为芳香流泪,为他娘流泪。“又一个人流泪,赵宏,你的眼眶真浅。”

不知不觉,赵宏走出了村子,他不会在回来了。他看见父亲远远的招手,他一步一步向他父亲走去。他记得风把父亲刮走了,因为风刮走了石头,村长夜里闯进他家,把他给塞进了衣柜里,把他娘抱了起来,然后吟哦声起,他看见他娘躺在村长身下,看着他,急促地喘息着,像风刮走石头的撕啦声。那些夜里是荒原上原欲的开始,他的一切爱恨,他的一切沉沦都在一句话里爆炸:“老子杀了你男人!老子是天!老子是法!”他母亲闭上了眼睛,迎接着一切。赵宏的步伐越来越沉重,但是他还是要走到他父亲身边去,他记起的一切都太清楚了,他娘、芳香、村长、他批过的文件、他睡过的女人……把他的脑子都塞满了。他好累。

最终,他和父亲都坐到了石头上,父亲搂着他的肩膀,沙哑着嗓子:“我的宏儿睡吧,快快睡,我知道你累了。”赵宏慢慢阖上眼,头一点一点地靠在父亲宽厚的肩膀上,他的意识涌入了黑暗,随着父亲无限拉长的叹息:“风来了……”

荒原没有太阳,赵宏不会再醒过来了,他已经没有梦可以做了,让这些隐藏在这片荒原下的欲望留在曾经那个不会醒来的梦里吧。

风来了,从四面八方来。

 

 

 

 

 

撒谎大师

广西大学 韦智杰

 

固定电话这种东西,已经很少见了。以前人们时常感叹,真不知道没有电话的生活是什么样子,而现在,只能在公司或者酒店前台之类的地方看见它。不知道为什么,施加明偏偏在家里安了一台——他已经为这个莫名其妙的决定后悔了。

电话还在不停响着,施加明犹豫着要不要接。如果是手机就好了,至少响之前会先震一下,声音也不会这么突兀,“叮叮叮”好像催命一样。

施加明吞吞口水,还是接了起来。

“喂?”

“施先生你好,我是派出所的刘警官。”

“哦,你好。”施加明不敢说多余的话,之后两个人之间谁都没敢说话。在这一小段沉默里,施加明明显感受到了对方在细心地探听自己的反应。猎狗走了,他想。于是他小心起来,好像躲在灌木丛里的兔子,看着灌木丛外探嗅着叶子的狗鼻子,大气也不敢出。

几秒过后,刘警官打破了沉默:“对米亚小姐的不幸,我们也感到十分悲痛。目前虽然还没有什么线索,但是您放心,我们一定将罪犯绳之以法。这种案件几年之后才破案的不少,毕竟罪犯会松懈,人民警察却不会。

“谢谢。”警官才不会专门打电话来安慰我,施加明想着,还是谨言慎语。

“嗯……”刘警官沉吟了一下,说,“是这样子的,我想,以您和米亚小姐的关系,发生这样的事,大家一定会发函问候您。从当天现场的情况来看,凶手很可能是米亚小姐的熟人,你们朋友圈子很相近,也许凶手也是你的熟人。我是说,为了不使自己显得突兀,凶手可能也给您发了一封慰问函。”

呼,猎狗走了。“谢谢,我会留意的。”施加明冷淡地说。

“有什么发现的话请务必告诉我。”看对方没什么反应,刘警官也没有说太多。也是,就算真有凶手的慰问函,那也是藏在一堆叶子中的一片叶子,无从辨别。

挂掉电话之后,施加明并没有去查看那些信函,除了生意上的文件,太多都是一些大同小异分安慰,懒得去翻,把它们堆在茶几上以后,他便不再去管。

窝在沙发上,施加明看了一眼墙上米亚的照片。她还是笑得那么好看。从他认识米亚开始,她就一直在笑,鼓励他考试加油的时候,看他打完球给他递毛巾的时候,收到他攒了半年的钱买的礼物的时候,甚至惊讶地拒绝他的表白对他说“我以为我们只是普通朋友”的时候。她笑的时候眼睛那么漂亮,那样的眼睛,他想看一辈子。

可是当脑海中那双美丽的眼睛和黑白遗照中眼睛重合在一起时,施加明还是从幻想中惊醒,一身冷汗。

还好,奢华的房间可以给他安慰,每次他都能被两万的毛毯和红木家具平复波动的情绪。欲望是最好的海洛因,每当它注入毛孔,电流一样沿着血管传遍全身,他都觉得无比镇静,即使在他无数次被警察搜身的时候。

他又想起来他刚到这座城市的样子。那个时候米亚考到了这里的一所大学,他担心花花绿绿的大学把她迷住,让她被别人拐走,毅然放弃了复读,跟着米亚来到了这里。他做过销售,发过传单,端过盘子,最后在一家食品加盟企业的总部当顾问,专门忽悠打电话来咨询的人来加盟他们。三年过去,一切毫无起色他还是一无所有,穷困潦倒,勤奋却看不到一丝出路,直到那个特别的下午。他至今仍然清楚地记得那个意义非凡的下午,秋天凉凉的空气,墙上的鸟,操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的湖南农民夫妇。他们是来打工的乡下人,积攒了多年的心血,准备开一家店在这个城市落地生根,然后看到了施加明公司的广告。

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鬼使神差地,施加明对他们说:“公司返给加盟商的装修补贴是一万,看你们情况困难,我尽力帮你们争取到两万,但是这是违规的,千万不要让我的上级知道。”那对淳朴的夫妇热泪盈眶,激动得一直说还是好人多,差点给他跪下来了。

最后施加明给了他们一万五。

可公司给加盟商的装修补贴是五万。走的时候施加明转了三次出租车,到了一个平时根本不会去的小银行,躲了一个下午,看到没人打电话来找麻烦,才把剩下的三万五取出来。他拿着钱,手心发抖——那是他一年的工资,可是他不到一个礼拜就赚到了。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他在这个城市生存的方法。

从那以后,施加明的事业顺风顺水,空调,监控,医疗设备,什么都搞,很快就像着了魔一样变成了一个巨人。其实施加明并不是没有能力的人,很多问题他都可以独当一面处理好,但他最后值得一提的,还是他空手套白狼的技巧。他是天生的演说家,骗子,撒谎大师,他看得到自己和别人心里的欲望,那一团黑色的,蠢蠢欲动的东西,他细细地把玩,撒上迷人香料,装上钩子,让他的客户、合伙人、官员一口咬下去,屡试不爽。

欲望是好东西,欲望产生激情,让他往前走,换大电视,大电冰箱,大房子,只要不断喂养,它会给你一切。

在填充欲望的过程中,也不会遇上不好的东西。施加明就遇上了许肆。

他和许肆第一次见面是在米亚的酒吧里。这个酒吧是米亚跟他借钱开的,那时候他刚有起色,不算他宽裕,但还是咬牙借给了米亚。

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得到米亚,在她把钱还给他之后,他更没希望了。但这并无大碍,伤心难过的他已经不在乎了,就算米亚遥不可及,他依然有丰富的夜生活——酒吧泡的女孩子,KTV点的小姐,就连喝完酒以后,他也要拉着客户去嫖宿。别人都说纵欲会损耗身体,但他却觉得,金钱,地位,社会的宠爱,是给一个男人最好的养料,让他容光焕发,精力旺盛,像一尊钢铁巨人。

而许肆就是在巨人头顶掉下来的鸟屎。但施加明还需要他。

许肆是一个民族文化研究者,某大学的老师。他的工作是给那些少数民族地区有产业的地产老板设计他们的小区,让它们有民族风情,然后老板会大方地给他一笔打赏。许肆写过几个剧本,据说不错,出演的公司得到了一大笔收入,他也拿到了几个国家奖项——就收没有多少真金白银。

埋头几年,他又创作了几个剧本。这次学聪明了,不再贱卖,一心成立自己公司,吃最大的蛋糕。于是经人介绍,他找到了施加明,这个人什么都能干,门路众多,心细灵活,在政府里有独特的渠道。

他对施加明说,找施加明是因为他年轻,有创造力。施加明对他的心思一清二楚,不就是跟大公司合作怕被吞掉才找他的吗?三下五除二就给了许肆一个策划案,里面许肆的股份最大,投资人的施加明的股份都比不上许肆的那份。许肆傻乎乎地乐得合不拢嘴。

施加明讨厌这个尖嘴猴腮的作家。许肆总是不断地给他打电话,问他项目的进展,不停催促,发号施令。许肆这是在试图树立权威,让人明白他说的算。真是愚蠢的办法。他可不吃这一套。在一次,许肆发火说:“这么慢这个项目还做不做了!”他从容地回答:“那不做了呗。”许肆呆住了,从那以后换了一副讨好的脸色跟他说话。

蠢货,谁在求谁都看不清楚,施加明想,除了我你还能找谁来做?

但表面上,施加明还是尽心尽力。他知道文化产业赚钱,有个广西的城市不就靠一个讲唱山歌的姑娘的故事红了嘛,前期投入五百万,现在每年收入三个亿。这么大一块肥肉,无论如何他都要扯一口下来。

而且许肆不知道,施加明找的投资人是他侄子,只要侄子把股份转给他,他即使最大的股东,到时候有一万种方法让许肆滚蛋。

施加明做得漂亮,他找政府的朋友立了项目,又自己去接下了这个项目,一切水到渠成。在庆功的晚上,他们包下了米亚的酒吧。而不幸就在那时发生了。施加明不知道米亚为什么总是喜欢那些没用的摄影师、音乐人、作家,但看见许肆和米亚偷偷在厕所抱在一起,他红了眼睛,捡起砖头砸向没有发现他的两人。

米亚死了,许肆被施加明放了凶器在手里,但被人发现之前跑掉了。他去哪儿了?施加明不知道,可惜没能成功嫁祸。

门铃响了。谁在这个时候来访,打断了我的回忆?施加明心烦意乱地打开门。

“许肆?是你?”

 

 

 

 

 

欲望的谎言

肖豫川 广西大学

在物质诱惑的边缘,我们总徘徊在欲望的城网中,挣不脱,紧紧扼住屏息的咽喉。

方佳是某大城市的一位保姆,照顾退休的大学教授吕诚,将近有半年了。她来自贫困的农村,对于灯红酒绿的大都市,她非常向往,但又觉得自己不是这城市的一份子,因为她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因此,她工作非常努力,在保姆中介公司里的口碑非常好。对于照顾六十多岁的吕教授,她也尽心尽责。因此深得吕家的喜欢,常称她为小方。她也很乐意留在这里,因为这充满了书卷气。她想如果有一天有属于自己的房子,那一定会被她布置得充满书卷气息。

她的丈夫王伟也工作在这座城市,确切来说他们是老乡,结婚有了孩子后,就从农村一起赶往大都市,为贫困潦倒的生活寻找经济来源。王伟是某公司的司机,工作也很努力上心。每到周末,他们两口子会聚在一起,逛逛公园或一起吃饭。他们聚在一起的时间非常短,每周也仅有一天,幻想着有一天能有属于他们的房子,然后把小孩接到城市来上学,接受更好的教育。

他们在这大城市里工作将近五年了,手里也将近有了十来万块钱,可这些钱连房子的首付都付不起。他们想在这个城市扎脚的欲望越强,房地产的经济就越旺盛。看着每日都在涨的房价,他们越发感觉这城市在越边缘他们,他们不知道这城市到底隐藏有多少秘密。

可往往越是在他们无助的时候,一个机会来到了他们的身边,不过这代价却太沉重了。

吕教授虽有六十几岁,不过由于坚持锻炼的原因,身体总算硬朗。四年前,妻子的离世让他承受了丧偶之痛。这两年,唯一的女儿也嫁到了另一座大城市去了。孤零零的他除了找一些棋友散心外,大部分时间都耗在家里。去年由于脚关节炎发作了,才请了保姆方佳。在这半年的相处时间里,他越来越依赖方佳了,甚至偶尔会请方佳去大餐馆去吃海鲜。终于有一天,在某次聚会上喝得半醉的吕教授回到家,看着穿着睡衣的保姆方佳,只那一瞬间,点燃了吕教授的欲望之火。他像头狼一般,疯狂地将正在拖地的小方扑倒在沙发上,不顾小方的哭叫喊闹,强硬地想要解开小方的扣子。

“小方,我喜欢你很久了,我老婆不在了,你就跟了我吧!”吕教授压着小方的身子,嘴附在小方的耳边呢喃着。

“不行呀,吕教授,我是有丈夫和孩子的。”小方一边哭泣地说,一边试着挣脱吕教授那强有力的双手。

“你不就想要房子吗?只要跟了我,我就把房子送给你。”吕教授继续说,而且不断地向小方比划着,意思是说将这房子送给他。

小方沉默了,面对着自己的梦寐以求的房子,她心动了。为了丈夫,为了孩子,真的只能选择背叛吗?她犹豫着。

吕教授见小方停止了挣扎,也放轻了自己的动作,然后从书房里把户口本找了出来并递给了小方,然后对小方说:“前天,我去医院诊断,医生告诉我说我得了脑神经退化,得了这种病的人最后都会变成老年痴呆。医生告诉我只有不断刺激脑神经,才会减轻病症。所以我希望你理解我,小方,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又是一阵死寂,小方面对着这面善的吕教授,又看了看那本红本本,最终选择了妥协,因为她太需要给自己一个留在这座城市的借口了。

然而激情过后,所有的谎言都像云雾散去那般变得清晰,一切都是谎言。所谓的脑神经退化、户口本都是吕教授的花言巧语,他除了想要她的身体,不想付出其他的。

感觉自己的灵魂被赃物侮辱了,小方终究逃不过丈夫王伟的追问,哭着将这一切和盘托出。受不了刺激的王伟顿时整个人变得疯狂,那一刻他的眼神爆发出了男性复仇的强烈欲望。他忍辱负重太多了,在公司常被大老板骂他蠢猪,连基本礼仪都不懂,在朋友圈里,朋友们总调侃他是扶不起的阿斗,跟老板这么久了,依然没得到老板的赏识。这一次,妻子的背叛,吕教授的欺骗,让他整个人顿时有了需要被救赎的欲望,他需要拯救,拯救自己。

他开着那辆载着大老板的豪华奔驰车,突然莫名地调了头转向吕教授家的方向。大老板眯着眼,似乎在沉睡,没有发现这突来的变化。或许是复仇的欲望在推动王伟,他希望能碰见吕教授。

是他,是吕教授,他正拿着公文包往家里赶,他不知道吕教授为何如此匆忙,他只知道他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一切都将结束了。

他把奔驰车驶向了吕教授,脚松开了刹车,“砰”的一声,吕教授被撞开了,弹起了几米有倒下了。而他任凭车子撞向附近的居民楼,大老板的脸色有红润急转苍白,抽搐了几下,死了。而王伟,终于感觉一切都解脱了。

最终吕教授被抢救送进医院,在24小时的急诊后,医生宣布吕教授可能变成了植物人,永远都不能醒过来了。

而处理后事的方佳也赶过来了,发现丈夫死了,吕教授成了植物人。医生以为方佳是吕教授的亲属,将身边的公文包递给方佳。当方佳打开公文包是,她彻底震惊了。

公文包了只有两样东西,一份是医院为吕教授诊断的病历单,上面清晰显示吕教授患有神经退化症;而另一份则是房子过户手续,清楚的显示房子过户给方佳。

而这一切似乎不是真的,至少方佳是这样以为的。可这确实又是真的。原来方佳受不了良心的折磨,最终以谎言欺骗了王伟,她以为这样她和王伟的内心会好过些。当方佳得到吕教授的房子后,再向王伟澄清事实。可谁会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可现在还能时光倒流吗?不行,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方佳最终还是得到了吕教授的房子,可是望着这空洞的房子,她不知道这城市终究能不能接受她,更不知道自己属不属于这城市的一份子。

灯红酒绿的烟火城市,迷漫着纸醉金迷的欲望,我们是被欲望遮住了自己的内心,还是凭着欲望不断靠拢自己,终究不过自己的选择罢了。

 

 

 

 

 

 

 

小镇没有蓝色妖姬

谢雅兰  柳州职业技术学院

这是六月的午后,一群刚经历了高考的人在校园里相互拥抱着道别,他们终于毕业了,却也意味着他们就此分别,有的人甚至已经偷偷抹起了眼泪。

一处安静的角落,她抱着膝盖无助地哭泣着,尽管已经很努力了,可还是不行,还是不能跟他考上一样的大学。旁边坐着轻声安慰的他,温柔地拿着手帕给她擦眼泪。

一个多月后,结果出来了,她留在了本地一所不起眼的大学里,而他去了她不懂方向的大城市里。分别的时刻到了。她送他到车站,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不要把我忘了。”他紧紧拥着她:“一定会想你的。”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踏上了远去的列车。

之后,她便陷入了对他的想念之中。他们每天都会通电话,常常一打就是一两个小时,他跟她说刚到陌生城市的不安,说他在集体中的格格不入,说他好想念她的味道,还有他们每年都会去看的那颗桃树。她温声地安慰他,为他牵挂着。

一个月后,他们还是每天都打一通电话,只是时间缩短了。他说他变得很忙,忙着竞选职位,忙着社团的事。她只是静静地听着。到最后挂电话的时候,她掩饰不了她的失落,他没问她过得怎样,没说想她。

慢慢地,她也变得忙了起来,不让自己闲着,因为会忍不住想他。他们已经三天没有联系过了,他忙着让自己跟那座繁华的大都市融合,忙着做兼职让自己过得更好,无暇顾及到她。

终于,在他下班后的一天,他终于记起来给她打电话。他跟她说那个大城市的繁华,望眼过去都是高耸的楼和拥挤的车。他跟她城市的女孩都穿着漂亮的高跟鞋,吃着甜甜的哈根达斯,他还说他上班的那个酒吧里女孩都特别性感,身上纹着诱人的图案。她静静地听他说完,在最后的时候轻轻地说了声:“我想你了。”那头的他呆呆的看着挂断的电话。

她变了,她身边的同学都明显地感觉到了,她不再穿最爱的帆布鞋,换上了一双漂亮的高跟鞋,她放下高高扎起的马尾,一头栗色的波浪卷为她添了一份成熟。她的话也变少了,原本就安静的她变得有些孤寂,眼里有别人看不懂的忧伤。

转眼,寒假到了。今天的她显得很高兴,穿上那双崭新的高跟鞋,头发梳得服服帖帖,身上的百褶裙随着她欢快的脚步摆动着,她一早就来到车站等着,眼睛一直看着出站的门口,他今天回来了。

傻傻地等了一个上午,她却没有觉得累,看到他的身影时,她高兴地跑了过去,却看到他身旁的女孩,她的笑僵在了脸上,看向他的眼里充满了不安。他笑着跟她解释,这是他的同学,父母都在国外,跟着他来这座小镇玩几天。她勉强地跟他说笑着,眼里的不安去越来越盛。因为她看到了她眼里的不屑与挑衅。

她走在后面,看着她的他跟她说这个小镇的每一个角落,阳光下的她笑得很甜蜜,他们看起来真般配,她苦涩地想到。而他完全忘了后面的她才是他的最爱。

在经过街角的时候,他带回来的女孩看到一家精美的花店,便撒娇地说她要一支蓝色妖姬,但他们找遍了整个花店都没有找到,买花的女孩没出过这个小镇,不知道什么是蓝色妖姬,可是她知道,她看过他拍的照片,很美的蓝色玫瑰,也很高贵。这个小镇上没有这么名贵的花。出来的时候她听到他不满的声音:“这地方真落后。”

几天后,女孩回去了,她把她约到咖啡厅,坐在对面的她又扎上了高高的马尾,换上最爱的帆布。她想到那是穿高跟鞋扭伤了脚都强撑的样子,觉得好傻,自嘲的笑笑。

“我们分手吧。”她很平静地说。“为什么?”他错愕地问道。“这个小镇没有你要的蓝色妖姬。”她丢了这句话,走出了门。只剩下他沉默地坐在那里。

她想,他大概已经忘了那棵桃树吧,她看着灰色的天,慢慢地蹲下去哭了。

 

 

 

 

 

 

知足常乐

 杨聪慧 新普京集团娱乐网官方网站

 

爹,你看这鞭炮烧得多响呀!都没过年地上怎么这么多鞭炮呢?王小亮蹲在满是鞭炮壳的地上,两只小手在炮壳堆里来回翻动,想要找出完好的鞭炮壳来烧。他的眼睛水汪汪的,嘴角还轻微上扬,因为他最喜欢玩鞭炮了。12月的寒风吹来,他打了一阵哆嗦,继续蹲在地上。

王建国坐在自家的门坎上,没有回答他儿子王小亮的问题,只是一口又一口的抽着自制的土烟,沉浸在烟雾中。他的胡子乱七八糟的生长着,头发在风中凌乱,一阵风吹来,他的头发便和后山的树一样,在风中摇曳。三天前,他刚刚葬了他的妻子,如果不是亲眼看着妻子入土,他至今还不能相信,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有就没有了呢!王建国的妻子一周前遇难于一次车祸,死了。经过多方调解王建国从肇事司机那里获得了10万元赔偿金。

王小亮看见他爹一直都没有回答他,便走到王建国身边,轻声问:“爹,娘去哪儿了?”王建国一愣,不由自主的对王小亮大喊:“你娘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王小亮“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他不知道怎么了,但是听到他娘不会再回来了他就伤心地哭了。前几天,他和父亲穿着白色的衣服,跪在灵堂前,接受家中宾客的哀悼。那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些,他只知道爹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他以为这是一个游戏,像他在李大爷家中电视里所看到的游戏一样。直到现在,他才恍然大悟。王小亮哭了一个下午,直到哭累了,趴在他爹腿上睡着了。王建国轻轻将他抱回家中的床上,轻轻给王小亮盖上了被子。

王建国开始烧火做饭,从前他都不做这些活的,只是现在没办法。他费力将土灶中的木头点燃却一直不成功,木灰将他的脸染得白一块黑一块的。他握紧了拳头,在心中对自己说:“总是要重新开始的,是个男人就不要被击倒。”

一年后,王建国娶了邻村老跟头家的女儿淑贤。淑贤两年前死了丈夫,没育有儿女,只带了一个木头做的箱子就到了王建国家。那年王小亮六岁,刚开始上学。王小亮是个懂事的孩子,在学校的时候刻苦学习,在家时,帮他爹干家务活。直到有一天,淑贤的到来是他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衣服和鞋子从污秽不堪变成了干干净净,以前老洗不干净的脸也变得白白嫩嫩,带着红晕。晚饭时吃的菜也由单一的煮白菜变成了三菜一汤。潮湿的被褥经过阳光的烘晒,弥漫着温暖的味道。一段时间后,王小亮被养得白胖起来,他惊喜于这样的变化,也享受这样的变化。

但是令王小亮不解的是,同学们在学校时不和他玩了,每当课间,同学们都去玩跳皮筋时都不叫他了,他主动加入他们,他们也会拒绝他。放学后,以前经常和他去掏鸟窝的伙伴也呆在家中,不和他玩耍。这一天放学,王小亮敲响了廖胖家的门,廖胖竟不给王小亮开门,而是通过门缝与王小亮对话。王小亮气得直踢廖胖家的木门。王小亮对廖胖说:“大胖,你个野孩子,怎么不理我了?你难道忘记了,我们经常去掏鸟窝,去河里抓鱼,去山上摘果子吗?那一次,你爬树不小心把裤子划破了,你怕回家被你妈骂,还偷偷跑到我家让我娘给你缝裤子。那次我们去河里抓鱼,你抓到了大螃蟹往王小丫口袋里装,吓得她哇哇大哭,跑到你妈面前告状,你不敢回家,还跑到我家吃晚饭,那时候,我娘还把舍不得吃的肉给你吃了。这些难道你统统都忘记了吗?”“谁说我忘记了,我心里记着呢。”“那你为什么不理我?”

“因为你和我们不一样了,你是有后妈的人,我们是有亲妈的人,我们不和有后妈的人来往。”廖胖一口气说完这些,就跑回房子里了,任由王小亮在门外一通踢打。

“有后妈又怎样,也不比你亲妈差”,王小亮临走时这样说。他记得所谓的“后妈”为他做的一切。

有一天,王小亮去河里捞田螺,寒冷的冬天,王小亮就这样赤脚下水。南方的冬天相比北方的冬天来说是非常阴冷的。果不其然,王小亮当天夜里就发起了高烧,用冷水巾敷了之后也没有效果。恰好当天晚上王建国又去给人家装甘蔗不在家。心急如焚的淑贤连夜背着王小亮去十里路外的诊所就医。那是刚下完雨后的夜晚,淑贤用嘴咬着手电筒,背上背着王小亮一步一步走往诊所的方向,寒风呼啸而过,像刀在人脸上划过一样疼痛。王小亮记得那天晚上电筒发出的微弱的亮光以及淑贤额上的密集的汗珠。王小亮在淑贤的庇护下打了针,退了烧。这一晚,王小亮倍受感动与自豪,因为他的“后妈”对他非常好。

第二天,老师要求每位同学写一段描述自己母亲的话,并上台演讲。王小亮描述了淑贤背自己去看病的事,以为同学们能知道自己的后妈对自己非常好,并不比亲妈差。但是王小亮念完之后,台下的同学仍然起哄说:“不管怎样,有后妈的孩子都是没人要的孩子”。王小亮在同学的哄笑中走下讲台,他在心里想:“我一定会证明给你们看的”。

冬天随着鸟儿的声声鸣叫而离开,春天的脚步踏上了王小亮所居住的中山村。中山村依山傍水,景色怡人,特别是春天,路边开满了各种各样的野花,色彩鲜丽,香味扑鼻。村口的百年榕树叶子鲜绿鲜绿的,水牛哞哞的叫声听得人的心里美滋滋的。

王小亮在这个春天里开始谋划他的“大计”了,他想证明给大家看,他不是没人要的孩子,他是有爹有娘的孩子,即使她娘不是亲生他的娘。

他计划在这周的周四下午,他假装肚子疼,叫老师通知父母来学校接他。他知道周四那天,王建国会出门,能来接他的只有淑贤。而周四那天会有固定的一辆小巴车经过他们学校门前,当车经过时,王小亮就趁司机不注意冲过去,这样淑贤就会跑过去抱他或推他。同学们就会认为王小亮的后妈为了救王小亮不顾生命危险来救他,真的和亲妈一样好。王小亮这样想着,脸上顿时有了光彩,嘴角还微微上扬,他期待这周四这一天。

就在王小亮窃喜的这天晚上,他爹王建国也异常高兴,吃晚饭时还喝了酒。王建国对王小亮说:“亮亮,吃晚饭到院子里等爹,爹有好事跟你说。”自从王小亮的亲娘过世后,王建国就在没叫王小亮的小名亮亮了。今晚这么一叫王小亮刚听到时有些惊愕,他心中有预感会发生一些什么事。

王小亮吃过饭,搬着小椅子走到院子中心坐下,他的头顶是满天的星斗,夜晚微凉的风吹来,带来了花香,他已经很久没有单独和他爹聊天了。他想起小时候,他、他亲娘、他亲爹经常三个人在夏天的时候在院子里纳凉。那时候的星星也和现在的星星一样好看。王小亮已经10岁了,他成熟得早,在10岁就明白了很多的东西,学习刻苦,成绩优异,深得老师喜欢,但是他班上的同学因为他没有亲娘的事而疏远他,所以他急切的想证明自己也是有人爱护的孩子,便精心策划了周四的事情。

王小亮坐在院子里中想事情想得入神,王建国走到他旁边,他都没有发觉。王建国坐在王小亮的身边,轻轻对他说:“亮亮,你就快有弟弟妹妹了,你娘有小宝宝了。以后要多多照顾你娘,尽到一个做儿子的本分”。

“你娘对你、对我真的很好。”王建国顿了顿继续说道。王小亮看见了王建国眼角挂着的泪珠。

那一夜,王小亮想了很久,他想起淑贤为他所做的一切。她曾深夜送他去看病;她曾在他受别的孩子嘲笑时将他护在身后;她曾为他纳了一双又一双的鞋;她曾为他洗去脏乎乎的小脸;她曾让他再一次体验到了母爱;她曾……最后,王小亮终于沉沉的睡去了,微微扬起的嘴角挂在他的脸上,安静、祥和。

周四那天,天气出奇的好,王小亮的心情也出奇的好。他对每个人都微笑着,那纯净的笑容感染了很多的人,同学们觉得王小亮好像不一样了。淑贤来到了学校的时候,王小亮一下子扑到了她的怀里,撒娇说:“娘,我很想你。”

“傻孩子”,淑贤将他抱在怀里,慈祥地笑了。

多年以后,王小亮再次想起小时的“密谋”,觉得很搞笑,也觉得自己当初非常傻。

很多时候,我们想拥有一样东西,想尽办法得到它,但往往得到的时候又想要别的更好的东西。欲望永远都是永无止境的,唯有知足才能常乐。

欲望村

杨丽娴  新普京集团娱乐网官方网站

在一个没落的小县城附近,坐落着一个古老的村庄——欲望村。其实欲望村原本不叫欲望村,它有一个很温馨的乳名,叫雨宁村。那时候的雨宁村的傍晚,美得像幅画。

自从村里出了一个大学生之后,一切都变了。

石头大伯家的闺女去年学成归来,开着一辆汽车,大包小包地走进村里,村里的路太小,路还没有车宽,阿娇把车停在了村口。阿娇打开车门下车的时候,她红色的墨镜亮瞎了所有围观的村民。

一路上村民们像接待领导似的欢迎这个“客人”。沈大嫂一句,肖大妈一句,奉承的话总也听不厌。

谈起阿娇的发迹史,村里头的男女老少全都竖起了大拇指。

“阿娇这孩子啊,从小就机灵能干,这不,要不是这孩子高考的时候往别人家水里下泻药,指不定现在就在哪打工呢!”

“是啊,阿娇精着呢,不像我家那小宝,老实成那样,看着就想欺负。”

“话可不能这么说,小宝这孩子是傻了点,但阿娇帮人家领快递,打饭啥的都张开向同学要钱,是不是损了点儿?”

“余婶,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啊,要钱怎么了,你干活,我出钱,就像邻村的王二帮咱收稻谷,咱给人钱是一个道理啊,哪能光干活不要钱呀,学习雷锋不成。”

“就是就是,阿娇这叫勤工俭学,穷人家的孩子上大学最兴这个了,再说了,石头伯家供个大学生也不容易啊,阿娇想办法帮衬一下家里有啥错的啊。”

……

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欲望村的傍晚降临了。阿娇道别了家人,以及对她顶礼膜拜的村民们,开着车,绝尘而去。抬头望一望天空,绚丽的天空上似乎笼罩着乌云。

晚饭过后,母亲们照例来到池塘边的石头椅上家长里短起来,聊着聊着又把话题放在阿娇身上了。

“听肖大妈说,阿娇这孩子骚着呢!好好的一个女大学生不当,偏偏给人当小三,咱村居然出了这种贱货太不像话了。”

“哎哟喂,这年头,这社会,小三怎么了,小三也有真爱。”

“也不知道阿娇用了啥计谋,二奶居然转正了,这傍大款的功夫可得让我家的丽丽学学。”

“沈大嫂你净没个正形,这种破事咱哪儿能让闺女学啊!”

一旁的阿娇婶沉默着突然发话了:“阿娇手指上那枚钻戒足够咱该机做洋房了。”

话音一落,原本的吵声突然变得安静了,静得只听到池塘里此起彼伏的蛙声,还有虫儿细微的呢喃声……

又是几个月后,入秋了。石头大伯家的豪华洋房终于建成了。每个路过的村民都会啧啧称奇。

这时候的雨宁村已经渐渐失去了什么。

原本互助互爱的村民们开始为了开垦荒地的事吵得不可开交。从不体罚孩子的父母们在孩子没考上90分的时候,向自己的骨肉扬起了巴掌。好像生活突然有了目标,或者说目的。

再过半个月,县领导要给贫困户发钱了。往年的这三个扶贫名额大家都让给了村里头孤苦无依的三个独居老人。

可是,现在,变了。

也许正是映衬了那一句古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家家户户开始为迎接领导而张罗着:收起电视机,藏起家畜,把功率大的灯换成了功率小的灯。穷人家嘛,房子都是暗暗的,太亮了会让领导以为咱不穷的。

凄风,冷雨,天昏,地暗,这天气啊,像领导那样让人捉摸不透。

领导们走街串巷,在这家点点头,在那家摇摇头,脚步越来越沉重,眉头越锁越紧……

视察完毕后,家家户户的当家汉都围着满脸愁容的领导,不说话地围着。意思是:我家都成这样了,名额给不给我,你看着办吧。

领导们面面相觑,纷纷摇头,拂袖而去。

漫长的五天的等待里,欲望村的村民们等来了天大的喜讯:那张大大的红榜上,几乎每家每户都有名儿,不是三个名额吗?

大概是领导们见这村太穷了,又向上级多要了些名额吧。这下大家伙全都乐坏了,又放声高歌又放鞭炮,热热闹闹的样子快赶上过年儿了。

古人说,人生有四乐: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对于欲望村的人来说,人生也有四乐:久穷得拨款,他乡遇贵人,女婿是老板,媳妇是富婆。

有些心眼一打开,就很难再关上了。

初冬时节,余婶家发生了件大事,她把她的闺女红红送去了城里的足浴城打工。说起这足浴城大家都会心一笑,电视里头不是说了嘛,那地方就像古代的妓院儿似的,虽然没有在足浴城待过,但,没有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余婶怎么能这么狠心地把自己的闺女往火坑里推呢?这说来话长啊……

二十年前余婶在县城里是名清洁工,说来也是缘分,她扫着扫着居然扫到正在襁褓中的婴儿,天寒地冻的,孩子的脸被冻得通红,不哭不闹静静地被遗弃在垃圾堆旁。这余婶心肠好啊,当下一狠心就抱回了家里,与家里的男人商量着,一养便是二十年了。

这孩子便是红红了。

送红红走的时候,余婶一个劲地抹眼泪,但红红兴致高昂,这孩子说到底是天真还是傻呀。

送走红红之后,余婶回到家中,眼尖的余叔看见了饭桌上的字条:爹,娘,等我回来给你们盖一栋漂亮的洋房子。

余婶一把夺过字条,看完后开始失声痛哭起来,边哭边捶打着余叔。

“老头子,咱这是造孽啊,这是要遭报应的!呜呜……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还我聪明伶俐的女儿……”

“老头子,你说话啊,呜呜,你说咱村这是怎么了,前些年还好,怎么人人都成了势利眼了,叫你在领导视察的时候把东西都收起来,你偏不听,见人家得助款了又眼红,竟把我女儿送去火坑里,你怎么那么狠心啊,我辛辛苦苦养了二十年的闺女啊,你还我女儿……呜呜……还我女儿,我可怜的孩子……红红,阿妈对不起你啊……呜呜……”

余叔就这样静静地站着,任由自己的女人打骂,他偷偷用衣角抹了抹眼睛,眼前顿时便不模糊了,再望向天际,灰沉沉的,阴森森的,眼睛又朦胧起来。

冬天大概是又到了吧。

日子还得过下去,这时的村名已经被改了。邻村的村民们开始戏称雨宁村是欲望村,开始雨宁村的村民们是不乐意的,谁都不想被扣上唯利是图的帽子,但邻村的居民们叫着叫着就顺口了,而雨宁村的村民们听着听着竟也就顺耳了。

于是,雨宁村就这样变成了欲望村。

随之而变的不止是村名。冬至的节日,本是开开心心,热热闹闹的,但小宝家却冷冷清清,毫无生气。

昔日老实乖巧的小宝如今已是个在逃犯了。

初中毕业后的小宝就混迹于社会了,对于小宝这个决定,他爸妈也不好说什么,读书读得不好理所应当就去打工了。

刚开始,小宝在餐馆里洗盘子,工资不高,足够温饱,唯一不好的地方是,他总是被员工们使唤。开始时,小宝乐呵呵地接受,后来不情愿了,大家便开始言语嘲讽这个从欲望村出来的打工仔,难听的话不堪入耳。

一天晚上,小宝被迫加班,洗着不应该是自己洗的盘子,老板在收银台算账。望向时钟,已是深夜。

老板边算账边调侃起小宝来。

“我说宝啊,你们欲望村是不是每个人都欲望强烈啊,对金钱的欲望,对成功的欲望,没准儿,还有对女人的欲望呢,哈哈哈……”

老板话音刚落,就听到盘子往自己头上砸的声音,鲜血从头上一直流到嘴边,浓浓的血腥味蔓延了整个口腔,一回头便看见小宝那双愤怒的双眼,眼前一昏,便倒在了地上。回过神来的小宝惊慌失措起来,但当他瞥见收银台里满满的百元大钞时,他突然平静下来。

他从厨房里找来一个黑色的袋子,一把一把地往里装钱,装完后往自己的行李包里一放,走出大门,静静地消失在了夜色里。

在警察推开小宝家的大门后,小宝的爸妈方才醒悟,自己辛苦养大的孩子居然成了在逃犯,小宝家的上空突然灰暗起来。

腊八节的这天里,王爷推开张爷家的大门,阴冷阴冷的,同是独居老人的他们见证了昔日的雨宁村变成了欲望村。

“老张啊,你说咱村怎么都成这样了啊……唉,人心有时候比这寒冬更令人感到寒冷啊……”

“可不是嘛,当年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三个扶贫名额,硬是把俩儿让给了咱了,怎么现如今个个都为自个儿着想了呢?这让人心寒啊!”

“还不是阿娇那孩子,唉,她家那栋漂亮的洋房,看了不免叫人眼红啊!”

“老王啊,实话跟你说,我最近总是在做恶梦,梦见自己死了竟然没人为自己收尸,醒来吓得一身汗啊,唉……”

三五年后,欲望村来了一位支教的老师,她在池塘边跟母亲们家长里短起来,身边是她们各自的孩子。

韦老师问小家伙们,你们以后想要做什么呀?

“老师,我想当大官,挣大钱!”

“老师,老师,我说我说,我要当公司的总裁,可以神气地发号施令!”

“老师,我以后要当工厂的大老板。”

……

小家伙们七嘴八舌地讲自己的愿望,韦老师转向小美,问道:“美美想要当什么呀?”

小美眨巴着眼睛说:“我以后要当个简单快乐的好人,我妈妈说欲望淡泊才可以活得快乐,韦老师,我妈妈说得对吗?”

小美刚一说完,原本的吵声突然安静下来,静得像那年阿娇婶说阿娇的钻戒可以盖几座洋房时一样。

韦老师笑了笑,望向天空。欲望村的傍晚真的美得像一幅画。

医生陈二

周月燕 玉林师范学院

陈二出生于一个医学世家,他的爷爷、奶奶生前都是备受尊敬的医生,现在已退休的老父亲也是一个德高望重的医生。在之前任职的医院里,陈老先生和院长是挚友,而他也抢救过许多危急的病人,对待自己身边的人也是很友好,所以无论去到哪里都很受尊敬。

陈二的母亲生下了他之后便早早地去世了,所以他是又当爹又当娘地拉扯大的。对于这么一个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儿子,陈老先生是非常疼爱的,帮他安排好了人生里的一切,当然,这也包括陈二会成为一名医生。其实,对于父亲的一手安排,陈二并不满意,他想成为一名画家,极其地迫切。可是,关于心中这个违背父亲的欲望,在自己的世界里却连萌芽的机会也没有。而陈老先生是一个很固执的人,他要自己的儿子也成为医生,所以即使很疼爱儿子,也因心中那自私的欲望而用尽各种方法把孩子那些“不安分”的想法扼杀在摇篮里了。

虽然陈二并不想成为一名医生,可是在自己父亲的安排下,也出于对自己父亲的爱,所以他放下了要违背父亲的欲望,终于也混了个博士学位,虽然没有太多的实践经验,却也在父亲挚友的医院那里谋了个外科主任的职务。

刚开始上班的日子里,陈二以为自己终于可以不用走父亲安排好的路子了,也可以走出那无边的书海了。

其实,在这家医院里,每个人都了解德高望重的陈老先生,也知道陈二是他疼爱的儿子。而陈二只是刚毕业的学生,却在这里能够越过许多富有经验与才识的资深医生,轻松当上了主任,背后强大的关系是可想而知的。所以很多心中有着想要往上攀爬的欲望的那些人,都觉得只要与陈二关系好,想必升职后的机会也会更大。

陈二本以为自己终于能够有机会用自己的努力去做事了,可是没想到自己却依然生活在父亲的名气之下。平时在医院里,陈二的工作基本就是喝茶,看报纸,因为属于他的工作总是会有人抢着帮他做好,似乎每个人都怕累着他。而院方对陈二也是非常地好,平时待遇给得很高,评职称的时候也很是照顾他。所以,在这里工作两年,陈二并没有帮什么人看过复杂的病,却一直都有着“优秀医师”的称号。

终于,又一个周末来临了,按照轮值表,又到了陈二去值班的日子。其实,值班对于陈二来说倒也没有什么,也就是在办公室看报纸喝茶的日子。

“咯咯”的敲门声响起,一名护士慌慌张张地跑过来,“陈主任,现有一名紧急病人需要马上手术,他是心脏病患者,迟了也许会有生命危险!”陈二愣住了,虽然自己对这些工作可以了如指掌,但是毕竟经验不足啊!“王医生呢!让他去做这个手术!”陈二想到了平时总是帮他工作的人们。“王医生的老婆生孩子,所以他请假了,而张医生在休假,李医生……”护工弱弱地说出了所有人的去向,意思是告诉陈二,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了……

手术室里陈二在哭喊着,他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次一个人承担起这样大型复杂的手术,病人竟是自己的父亲,而最终手术失败……

终于,陈二没有成为父亲眼中的优秀医生,而他也没有成为自己曾经念念不忘的画家,他不是没有逃脱的欲望,而是被现实中的各种欲望给压垮了。回过头想一想,如果不是父亲的执意安排,为了自己心中的私欲;如果不是身边那些人想要让他成为自己的阶梯,满足自己内心的欲望,想必会有一个好医生陈二,又或者画家陈二……

欲望之曲

朱夏慧  广西师范大学

有人说,欲望是恶魔,是一切罪恶之首;也有人说,欲望是天使,是一切成功之源。

在一座岛上的某个小镇里有一个婴儿诞生了,似乎是很平常但又不那么平常。世界上每天都会有很多婴儿诞生,但这个却很特别。母亲是一位未婚先孕的少女,这也就决定了他被卖掉的命运,要知道在那座小镇上,未婚生子是要被乱石打死的。从弗吉尼亚到康斯坦丁,再到罗日吉岛,这个可怜的婴儿被转手了很多遍,一遍又一遍的在襁褓里流浪着,终于罗日吉岛的一位老奶奶愿意留下他,仅仅是因为他那丑陋的外表足以让她感到泄愤——她曾因长相丑陋而终身未嫁,她收养了他并为其取名罗吉日,哦是的,尽管她终身未嫁,但她仍热爱这座岛。

罗吉日一日一日的长大,长相丑陋是上帝为他关闭的那道门,但上帝却为他开了另一扇窗,他的听觉特别灵敏,甚至于连收养他的老奶奶此刻在心里因为他的丑陋而偷笑他也能清楚的听见。被同龄人欺负,被大人嘲笑,被老人嫌弃他都不在乎,与他无关似的。只是每天都默默地听着人们心底的欲望。隔壁的斯坦在心里盘算着怎么骗父母的钱去和莉莉约会;对面的凯恩在心里计划着怎么把麦可骗上床;莉莉却想着怎么把凯恩勾引到手……每个人心里的秘密都被罗吉日听在了脑里,当然,蛙叫、鸟叫、甚至是苍蝇叫都被他记录在了脑海里。日在还是一天天在被欺负、打骂以及贫穷中度过,直到12岁那年,一个皮革厂老板来到镇上招工,从小就干活的他因为力气的优势被老板看中了,当然这不是招工,而是把他当奴隶一样买走。养母当然很乐意,毕竟这么多年的愤也泄了,还能得到一大笔钱,傻子才说不!

故事就像很多电视里演的那样,奴隶就是社会最底层的动物,或许连动物都不如。每天都在环境恶劣散发着腐臭味的皮革厂里工作,也被老板打骂,工人欺负。哦对了,作为一个奴隶,没有人权没有尊严更别说报酬了,内心的自卑与丑陋日益疯长,放佛整个人被抽空了一样,身体里望的都是欲望——自己的欲望,以及小镇上的,皮革厂里的一切的欲望。日复一日的工作,吃不饱穿不暖,却让他越发努力表现,他想踏出厂外,走向外面的世界,为自己伟大的欲望。

与此同时,城里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曾经独占鳌头的音乐家弗斯特的名望与声誉渐渐下降——因为有一个更厉害的角色出现了。重来都只有人们来听他的演奏,来他家里仰慕,拜访,而现在的一切都被这个新来的洛克斯给取代了。城里面的女人们,当然是指名媛,都爱上了这个不请自来的家伙的音乐,似乎早已忘记了弗斯特的存在。而弗斯特本人也意识到了并为此感到苦恼,似乎他的人生就毁在了这个该死的家伙手里。他不断地去问以前的老顾客为什么,并试图从中找出自己落后的原因,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客人们,也许说曾经的客人会比较适合,给他的答案都是从洛克斯的音乐里听出了自己的心声而在弗斯特的音乐里只听出了优美的曲调。这可是个大难题,我不是你们脑里的苍蝇,我怎么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就算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怎么会知道你们都在想些什么!弗斯特心里不满着。

皮革厂里的日子还在继续,仿佛变化的只是墙上的钟一圈又一圈的转动着,工作的奴隶们依旧做着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好还动不动挨皮鞭抽的日子。五年了,罗吉日在这里努力了整整五年还是一层不变,也不是一层不变,他依旧收获了很多人的欲望。男人们互相嘲讽,互相在心里想着怎么样干掉对方自己成为老大,没有阳光,没有温暖,唯一燃烧着的是欲望。也许是整日干活出来的肌肉让老板看中,也许是极其丑陋的外表让老板觉得很放心,便在一次晋城送货中带上了他。“你,没错就是你,给我过来,接着跟在我们后面。”老板指着罗吉日边说边把皮鞭给他拿着。罗吉日满是油垢的脸上微微抽搐了一下,他的欲望之门要开启了。

漫长的走路终于到了尽头——城里到了。高大宏伟的建筑,琳琅满目的商品,香飘四溢的食物以及数不清的穿着华丽的贵族……罗吉日此刻的心情可能谁都不会想到,他竟然在心里邪恶的笑了笑。按照老板的吩咐,他抱着一大堆皮革来到了一间大房子里,里面的主人似乎忙着做什么,只问了他主人是谁便叫他把东西放下,弗斯特的举动让罗吉日感到怪异又好奇——他坐在一个大家伙面前手不停的乱动着,时不时还在纸上乱画,大家伙发出了很好听但又不好听的声音。他并不知道罗吉日这个皮革厂的奴隶还没走,专注于挽回他的损失——金钱和名利。可是无论他谈了多少次钢琴,对钢琴的谱改了多少遍,依旧不如洛克斯的好。正当他疯狂的撕毁乐谱的时候,一直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的罗吉日说话了:“先生,请问您需要帮助吗?或许我可以帮您。”弗斯特冷哼了一声“你不过是皮革厂里的一个奴隶,你能帮我?!你以为我是在皮革厂里洗皮吗?”

“不,我觉得我可以帮您,您在制造声音,我可以帮您!”弗斯特对他用力挥衣袖说:“走走走,别来烦我!你主人怎么要这么一个傻子来干活!”罗吉日依旧坚持着要为他制造声音,他很激动的推开弗斯特并在上面手指乱动着,一串串优美的音符在指尖碰撞,就连弗斯特也沉醉了,在曲子里,他仿佛听到了自己成功时仰慕者的呼声,那一万人敬仰的面目出现在脑海里……音乐停了很久,弗斯特依旧沉醉着,直到罗吉日叫他。他回到现实中,看到罗吉日依旧是一脸不屑,哼,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奴隶罢了。罗吉日对他说:“先生。求您收下我,我想学习,我想真正的向您学习这些东西并且表达出了!求您收下我!”弗斯特大声呵斥“一个小小的皮革厂的奴隶也想让我教你?滚回你主人那里去!”说完便不容分说的把罗吉日赶出去了。他看不起罗吉日更多是嫉妒,他不相信一个奴隶会比他好!当然,那首罗吉日弹的曲子他是记得的,并把它写出来一遍一遍的弹,一遍又一遍的陶醉在成功的幻觉中,当然结果大家都猜到了,弗斯特的客人们又回来了,大家喜欢的音乐家又从洛克斯变成了弗斯特。

洛克斯又创造了一首曲子,意料之中的是洛克斯又成功的抢走了城里人的心。这一次,弗斯特无论创作多少优美的音乐都无法挽回客人。他一次又一次创作出得意的作品,却一次又一次的被打败。

皮革厂里来了位城里的贵族,大家都在谈论着他的穿着、外貌以及谈吐。在和老板谈了一阵并交了钱后便直径走到了罗吉日的面前指着他说:“你,跟我走!”欣喜若狂的弗斯特毫不犹豫地跟着弗斯特走了。在他的创作下,弗斯特的生意甚至比以前还要好。但是城里的人也越来越恐慌——年轻女子以及男子们很多都被杀害了,没人知道是什么原因,是谁干的,但是死法无一例外都是被挖了脑浆。

罗吉日心里酝酿着的曲子日渐完善,他把人类所能搜集的欲望都藏在了曲子里。自卑不断的膨胀着,脑海里都是小时候被抛弃卖掉,转手了很多次终于有人要却都是挨打挨骂,皮革厂里的人把他当做动物一样虐待……所有的仇恨都加在一起,他下手了,把最后一个人的脑浆挖了下来,小心翼翼的保存着拿回到自己屋子里继续那未完成的梦想,或者说是欲望。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终于还是被找上门来了。伯爵带着一大帮的士兵把他绑了,他要在明天把他吊在十字架上实行绞刑,以泄城里人之恨,是的,罗吉日杀了伯爵的女儿。

第二天到了,黎明升起的太阳似乎暗示着什么。罗吉日被压上来了,在法官读了一窜的控词以及人们的谩骂中国将被处死。此时,他哼起了自己的曲子,他为它命名为欲望,所有的人都在这一种力量中陶醉,金色的阳光笼罩着刑场。士兵们为他解开了绳子,全城的人都在膜拜他,在他欲望之曲里他是上帝,是救世主,他让每个人的欲望都得到了满足,甚至是升华。他被无罪并且深受爱戴敬仰地释放了。

走在街上,他终于是受敬畏的了。他放开嗓子大声哼着《欲望》,人们都扑上来,一波又一波的人群涌上来,等到人群散去的时候他被吃得差不多了,欲望占据大脑的人们都认为吃了这个从金色光芒中走出来的救世主会让自己变得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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