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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等奖
白天里的黑夜
梁连肖 广西教育学院
天明赶了趟县城,天黑了才到家。原想回家能捧上一碗热腾腾的米饭,再浇上红艳艳的辣椒酱,美滋滋地吃个精光。没想到跨进门坎却冷冷清清,再一看灶上的火忽明忽暗,即将灭了,赶紧塞了把豆秆过去。
“水月!”他一边添柴,一边喊起来,半晌没人应。一推开里屋的门,却见水月一人坐在床沿上发呆。“哑了吗?叫你也不应一声!”没想到,水月却呜呜作哭。“怎么啦?好端端的——这,这是怎么了——行!我不对!你别哭啊!”天明慌了,不知如何是好,一会儿抓脑袋,一会儿搓着手踱来踱去。然而,水月越发哭得不可开交,过了好一会儿,才嘤嘤地说:“方才我去接电话,那个黑头——他死拽我的手——还差点——呜呜——”
天明一愣,随后慢慢攥紧拳头,猛地踢翻旁边的一只破凳子,打在磕底裂肚的瓦罐上,开了花。水月打住哭泣,瞪大眼睛,傻了。当晚两个人胡乱扒了几口冷饭就睡下了。
天蒙蒙亮时,水月发现天明不见了,一摸被子是冷的,于是折身坐了起来,匆匆穿好衣服就往黑头家走。
半路上,她看见天明和黑头都一脸狼狈,眼睛肿了,鼻子流血,站不起来了。“天明!”水月扑过去扶起天明,踉踉跄跄地要往回走。黑头却发话了:“拉了把手,摸了把大腿怎么了?缺你一斤肉还是掉了层皮啦?!白放着的水妹……”天明甩开水月的手,扭头要扑向黑头,结果被水月拽了回来,他的眼睛像烧了火一样红起来。
回去的路上,看见二嫂子挑着水桶去打水。二嫂子一愣,顿了一会儿劈头问道:“晦气晦气,咋一大清早撞上你们两个愣死鬼?天明怎么了?”“没事……”水月胡乱搪塞着。天明依旧烧着眼睛,谁也不看。
太阳升起一丈高时,二嫂子过天明家来了。
“怎么样了?”
“还行,嫂子,让您费心了!”水月招呼她坐下,天明却只是看了她一眼,却不答腔。
“天明啊!嫂子是斗大的字不识半个,比不上你喝墨水的,但是你也得注意身体,有吃有喝还怄什么气呢?比起嫂子当年吃米糠拌野菜……”
“他凭什么动我的女人?她是我老婆!他黑头想干那号亏心事,到野鸡场去,咋欺负到我头上来?!”天明拍着被子,腿踢蹬着。
“你……你就忍着点,好歹也要过日子啊!”
“我怎么忍!我还要忍?有钱有势又怎么了?现在不是地主当家,他却撒起地主少爷的威风来……”
二嫂子喋喋不休起来:“好心当成驴肝肺……”返身出门,却不想和村里跑腿的撞了个满怀。“瞎了眼了?”二嫂子喋喋而休,低下了头,盯着脚尖专注地走了。
“天明!你们家的选票!后天早上选举!”水月跑出去接了票。
“票子拿好!”天明吩咐着水月。他从来没在村里选举过,也从不关心这事。以前的选举票,父母收了就收了,天明从不当一回事。在父母看来,少了火引子时,这票便派上用场了。后来,“选举”结果出来了,天明怀疑他们是夜里选举投票的,否则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要么就根本没开选,像掉了牙的杨奶奶,手里捏着那张巴掌大的选票,等着给她的孙子擦屁股。
“拿给我看看!”天明唤水月拿过票子,仔细地看着,忽然抬起头望着窗外发呆,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一样在纸上画画写写,然后再搜索着选票上的字体。水月有些诧异,这么几行字能研究出什么来呢?然而天明的眉头却渐渐舒展,刚煮出的粥稀里哗啦就喝了两碗,满足地就要出门干活。水月死活不让,天明牛着脾气就是要出门,还踢起正步兜了一圈,乐得水月直捂着嘴笑,腰杆直起又折下。
“三哥,选举了!你选谁呢?”天明问。
“选谁不一样?半斤八两,一个背着一个扛着,一样重……”天明有些不满意三哥的回答。
“三哥,你不错啊!怎么不去试试?”
“排队吧!等我胡子花了,头发白了或者半截入了土,才排得上!”
“瞧我们村那些干部,简直是土坯子色魔酒鬼,干起事来你推我我推你,半天见不着影。你当了村支书咱们就有盼头了。”
“想头总是有的。你也读过几年书,掐指算来该有十一二年了,看事情也该有自己的想法。干部有坏的,也有好的,不能一棒子打死。像村里前任支书就是个好干部嘛!”
“谁都可以,黑头就不行!”
“难说了!这个黑头下去了,那个黑头上来,就看是黑头压了白头,还是白头制了黑头。选举的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不信?”天明沉默着答不上来。
第二天,天有些阴。太阳被阴云左右着,但它还是力图冲破云层,像在对峙,又像在扭打。天明看见新的张贴榜上出现了黑头的名字,在忽明忽暗的光里鬼似地闪眼。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爸妈的漠然,捏着选票站在风里的杨奶奶和她蹲着拉屎的孙子……
他有些木讷地往回走,却看见空气中浮动着许多蓝的、绿的、黑的、白的小点,然后才发现自己的影子清晰地呈现在眼前——原来太阳已经完完全全地出来了。
如果有一天,你的时间长河凝固了,你将会怎样?
我常常在夜幕降临大地的时候对着天空思考着这样一个问题。而我的父亲,一个慈爱的老人,会在不远处看着我,想着如何才能消除他对我永远也消除不掉的愧疚。
我叫永凝,是父亲帮我取的。父亲是这个世界上我认为的最伟大的科学家,然而却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物理教授,一切都是因为我,他最深爱的女儿。时间退回到父亲35岁那年。当时父亲并不是一个物理教授,而是一个电子研究所的研究员。其实父亲研究的项目并不是电子方面的,而是关于生命体与电子。正在他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我诞生了。我的出生让父亲很开心,但是我母亲的难产而逝又让他痛彻心肺。于是他给我取名为永凝,希望我的一生永远安宁。
不知为何,老天总要跟父亲开玩笑。父亲忍受着失去妻子的痛苦,独自拉扯我长大,并继续他的研究。然而我却在5岁那年被诊断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且心瓣短小。心瓣可以通过手术矫正,而且先天性心脏病可以通过心脏移植来治疗。然而我的血型十分罕见,不容易找。而且,当时医生强调,我的体质很不好,并不适合做心脏移植手术。医生说我可能活不过11岁。巨大的痛苦使父亲差点崩溃,他最深爱的女儿竟要在几年后离开他!但父亲毕竟是一个科学工作者,他要自己想办法挽留住我的生命。
父亲成功了,很多年后,我还活着。客观来说,父亲确实是一个伟大的科学家。他并没有把我的病治好,而是让我停止了生长!当然这些都是我“长大”后他告诉我的。他的想法是:既然我的病症会随着时间的增长而加剧,也就是说病症是承受不了躯体以及身体机能的增长的,如果把我的身体控制在一定的生长范围内,那么身体与病症就会处于一种相对平衡的状态,那么身体就不会因为病症而“死”去。
父亲当时只是想把我留住,让我活着,并没有多想别的。他想到了他的研究,于是他致力于研究一种芯片,目的是控制我生长。他辞掉研究所的工作,跑到大学教书,并把剩余的时间扑在他的研究上。在我10岁那年,父亲成功了,当他把那张芯片植入我的左手腕时,他很兴奋地想象着我永远活蹦乱跳地活在他的身边。那张芯片会把我新陈代谢的能量有选择地留在我的体内,所有能让我身体生长的能量和营养都经过芯片的处理,以各种形式排出体外。也就是说,不管过多少年,我的身体永远都是10岁的模样,永远也不会长到11岁,那个会让我的身体死去的年龄。
在我与父亲终于幸福地生活了几年后,烦恼出现了,由于我的身体一直是10岁的模样,我不可能正常地读初中、高中。在邻居朋友产生怀疑之前,父亲带着我搬到另外一个城市。这些年来,父亲不停地带着我搬家,而他,终于明白,他的做法带给了他女儿多大的烦恼。
我的时间停止了,但只是身体的组织停止了生长,而心智却是按正常的速度生长着。在外面,我总是读着小学四年级,回家后,父亲会把他的学识教给我,然而空有学问又有什么用?我不可能显示于世人,这样会把父亲的研究公诸于世,而让父亲承受良心的责备,他还未把自己所做的研究与道德放在一起想过。他总是很矛盾地看着我,然后带着愧疚想着如何帮我解决。
现在我已“长”到30岁,当然身体还是10岁模样。我有时候很恨我的父亲,我从来没有享受到青春的快乐甚至烦恼,也无法体会爱情的甜美,更无法体会到一个女人长到这个年龄成为母亲的心情。然而我又很爱我的父亲,他只不过是在失去妻子后想让自己的女儿活着,他不想再失去亲人。
当我越来越觉得我是这个宇宙间最孤独的灵魂时,父亲的头发也渐变花白,他已经放弃了研究如何让我脱离这个烦恼。是我要求的,我已经多活了这么多年,就当作是陪伴我的父亲,我这个早就应该死去的人也应该满足了。就算在人前,我不得不把年迈的父亲称作爷爷。时间就在貌似平静的生活里流逝。
然而每当我仰望星空陷入沉思时,我的父亲就会感到深深的愧疚,他觉得他是残忍的,他剥夺了一个人生长的权力,他把一个完整的人生凝固在了一个永恒的点上。他总是在怀疑他是否有权力这么做。
“小凝,”有一次他说,“无论什么时候,请你相信,这只是一个父亲的爱。”
我从不怀疑父亲对我的爱,这也是我现在心情很平静的原因。
“爸爸,等你将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你可不可以把我手腕上的芯片取出来,让我体验一下时间流逝的感觉?”
父亲点点头,我分明看到,有泪水流过他苍老的脸,泪痕坎坷曲折,就像我与他的一生……
在路上
肖品林 新普京集团娱乐网官方网站
———谨以此文献给默默奉献的乡村教师。
杨家欢是走到半路,当五排村稀稀拉拉的院落渐渐远离他,而城市的车水马龙慢慢地向他靠近的时候,才停下自己的脚步的。
这个时候日头正挂在头顶上,晒得人的头发都要冒烟,他想停下来仔细看看自己脚下的路。
实际上,他一路上都在犹豫,可是他无法让自己的脚步停下来,哪怕是稍稍慢下来。
杨家欢不想做乡村教师了,那样根本没什么意思,整天跟一群猴子般的毛头野孩子在一起,无聊而又不安。他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也非变成一只猴子不可。
他想去城里闯闯,哪怕是进城去开一家理发店或是小饭馆。而这种想法在他被送到县里进修回来之后就变得更加强烈了。进城的欲望就仿佛被蛇咬过之后的毒液在他身上蔓延。
杨家欢是五排村方圆五十余里唯一的一个高中毕业生,因为高考落榜才回到村里做了代课老师,教着全村三十多个娃娃,当然还兼任校长、班主任的职务。
杨家欢想到父亲的时候,就决定往回走。
父亲是个老师,三十多年前他一手操办起了五排村小学,现在的几间教室都还是那时候建起来的。五排村小学不大,全校三十多名学生,一个老师,但是却有着一个很受人尊重的老校长,那就是杨家欢的父亲。
杨家欢的父亲是在建校后不久死的。那时候学校两间宽大的校舍已经落成,就是单单缺了一根旗杆。一个学校没根像样的旗杆可不行,于是在学校落成的第二天,杨家欢的父亲决定上山挑一根好的杆子木头。虽说五排村四面环山,但像样的树木却已经很难找到,于是杨家欢的父亲就决定去金木山。
可是,杨家欢的父亲一去就再也没回来。全村老少接连找了三天,最后才在岗子上发现一只血迹斑斑的解放鞋……
杨家欢想着想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就加快了返回五排村的脚步。于是,崎岖的山路在他脚下就变得异常轻快起来。
杨家欢再次折回来的时候,是他刚爬在山梁上准备翻越紫云大山时,这个时候他看到了正在地里挥汗锄地的五顺老汉。
五顺老汉今年都快七十了,家里穷得叮当响,在地里忙乎了一辈子,终究连一个像样的地瓜都没刨出来。日子一天比一天紧,吃了上顿就没了下顿,裤带勒得像上吊绳索一样紧。这不,这么大的太阳还忙个不停。
杨家欢点起一支烟,心里就一阵发毛。他在心里想,如果自己回村里教书,恐怕最终也要落到这般田地。于是,他狠狠地吸了口烟,掉头便往城里去了。
杨家欢觉得矛盾,可是他太向往城市了。他之所以那样眷恋着城里,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吴小花。吴小花是他的高中同学,现在在县城的一个机关工作。高中的时候,吴小花是他们班数一数二的美女,而且人又善良,所以杨家欢一直暗暗喜欢着她,可是她是县城里的人,而且父亲又是县教育局副局长,所以杨家欢一直没有勇气向她表白。而在他高考失利回到乡下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杨家欢这次进城,就是想去吴小花那里走点关系,让局长帮他在城里弄份工作。
杨家欢一想到吴小花不禁喜上心头,立刻加快了脚步,就仿佛脚下踩了两个风火轮,飞在云层之中似的。
杨家欢路过五排河的时候又停了下来。这时候五排村小学三十多张熟悉的面孔突然依次在他眼前呈现。于是他想起了那一双双因贫困而显得饥饿的眼睛,那一浪高过一浪稚嫩而动人的读书声……
杨家欢又哭了,泪水溅在清澈见底的五排河里,流向了村庄的方向。
杨家欢犹豫了,他索性一屁股坐在了青草堆里,绿油油的青草以及三三两两的野花所散发出来的香味让他迷醉。
他此时的心情就跟眼前的河水一样,无论怎样都无法平静,村庄和城市像摆在他面前的一架天平,让他不知道该把自己心灵的砝码放在哪一边。
这时候,黄昏近了,如血的残阳正慢慢地沉到西边的山底下去。杨家欢突然听到远山的一阵鹭鸣,接着夜就降临了。他从来没有这样矛盾过,他想闭上眼睛迫使自己静下来,什么都不去想,可他根本做不到,心思反而越来越乱,乱得像一团被捅破的蜂窝,怎么也无法平静。
他索性一头扎进清澈凉爽的五排河,清凉的河水让他清醒起来。这时候,父亲坚毅而厚重的形象,坐落在村中央的充满着琅琅书声的学校,神圣的讲台和教鞭以及学校里三十多张熟悉而充满渴望的面孔,像潮水一般涌出来,放电影一般在他眼里闪现。杨家欢猛地从水里跳起来,迎着晚风头也不回地往五排村灯火初明的夜晚走去。
这时候,山里的月亮升起来了,山间的小路如飘带一般在柔柔夜风中尽情地舞蹈起来。在这样一个夜里,五排村稀疏的灯火比城市的灯光更加迷人。
二等奖
摆渡
冯艳丽 新普京集团娱乐网官方网站
这河的脾气大家都知道,平时温温柔柔,好似那柔弱的女子;若逢雨季,便波涛汹涌,势如奔马,锐不可当。
在这多变的河流边上,住着一对母女。女孩从小便与母亲相依为命,对父亲的印象是模糊的,只听说父亲因她是女儿,一怒之下,拂袖进城,摸爬滚打之后找了个“续香火”的,扔下了孤苦伶仃的母女俩,母女俩全靠摆渡来维持生计。
夕阳西下,鸟鹊归巢,母亲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了,女儿端上洗脸水,温柔地替母亲擦拭,母亲握着她的手笑笑:“乖,吃饭吧,我自己来。”晚饭过后,母亲只身一人来到她白天摆渡的河边,掏出一张泛黄的相片,边看边叹息,声声叹息震痛着她的心。五年了,父亲是五年前七月份愤怒地越过这条汹涌的河,无情地离去的,而母亲晚饭后来这里叹息已成习惯,她偷偷尾随母亲也已成习惯。虽说听了母亲五年的叹息声,但她并未麻木,相反,母亲的叹息一次比一次使她沉重、忧伤———她心疼母亲,感慨命运,更多的是憎恨那个无情的父亲。
今年的雨季就要到了,母亲说今年这河估计比以往造的难更大。于是她天天叮嘱母亲摆渡要小心,遇到危险就一定要歇歇,母亲笑笑,什么都没说。
多雨的河流,是危机四伏的。这天雨大风狂,她抓起雨衣就跑出去找母亲,远远地她看到母亲和一个中年男人站在渡船上,不时传来母亲的怒吼声,她看不清那男人的脸,但她知道他们肯定是在争吵,强烈的保护母亲的心使她心焦不已,她真想跑过去保护母亲,可河水深啊,便只好大声呼喊母亲。雨越下越大,河水越涨越高,流速也越来越急。过了一会,母亲才摆渡回来,母亲一下渡船就拉着她往家跑,她转过头去想看个究竟,顺便臭骂那男的,却看到他嘴巴开开合合起来,似乎想说什么。母亲红着眼,用颤抖的声音说:“走,我们回去!”被大雨淋了一场的母亲回到家就病倒了。躺在床上的母亲眼睛总是红红的,还不停地流泪,她问母亲是不是那男的欺负她,母亲说:“没有,是重感冒引起的,过两天就好。”她轻轻地帮母亲盖上棉被,冒雨为母亲买药去了,回来时,眼前的景象却让她惊呆了:又是那男的!他把母亲小心翼翼地从床上轻轻拖起,母亲却猛地甩开他的手,大声喊:“不!”女孩扔下手中的药,抄起门角的木棍,大喊道:“不准欺负我娘!”母亲一下愣住了,很快又回过神抓住她的木棍,摇摇头:“别这样,孩子。”那男的也愣愣地看着她。她疑惑地看着泪流满面的母亲,迷茫了。
第二天母亲又要去摆渡,她不让,母亲笑着说咱要给乡亲们方便啊。她只好无奈地松开母亲的手,叮嘱母亲小心。中午时分,全村突然都乱了起来,山洪暴发了!洪水全都泄到河里,快要淹到村里来了!她第一个念头就是:糟了,母亲!她刚要跨出门,母亲就被几个人搀了回来,全身湿淋淋的,有一个说:“还多亏了他,否则你娘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还算他有点良心。”她顾不上听那么多,母亲能平安回来就好!这次山洪暴发损失很大,有的人下落不明,有几个付出了生命,大家的心都很沉重。
两天后,她搀扶着身子瘦弱的母亲来到河边,她知道母亲又要重复已经重复了五年的叹息生活了。母亲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边走边流泪,她知道是那无情的父亲害的。洪水肆虐过的河水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母亲和她走到河岸上一片空旷的土地上,她发现那里有几座新坟,不用问,她知道那是在洪水中丧失的生命。母亲把她拉到一座新坟前,用颤抖的声音说:“跪下!”
凉风阵阵吹过她沉重的心灵,她疑惑地望着母亲:“为什么?”
“他——你是见过的——是那天那个人”
“他?我不跪!
“啪!”母亲一巴掌打过来:“跪下!他,他是你爹!”
她惊愕,回头望望平静的河水,又看看颤抖的母亲,含着泪,跪下了……
隔着河的生命
黄慧婷 广西教育学院
这是一条平静得让人几乎忽略的小河,在旁边,你甚至听不到河水流淌的声音,哪怕只是一丁点淙淙的节奏。但你细看河中的水,那么清澈,缓缓地向前挪动,虽柔弱无骨,却潜藏着一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那是原始生命在蓄势待发!一如河岸东边憨厚到只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民们。
河的西边,是厌倦了都市喧嚣,到这片桃花灿烂的乡村寻一处宁静的栖息地,暂求半日浮生的城里商人。
河畔桃树如伊人静立,在水一方。二月里,桃花绽放,朵朵影影绰绰,傲立枝头。它们将生命里最惹人怜爱的粉红或粉白张扬到极致,逗弄那些为它们神魂颠倒,翩翩起舞的彩蝶。
桃花虽美,却不解人世风情,它不知道河的东边,有位老汉叫河生,整天在为窘迫的生活长吁短叹;也不知道,河的西边,有位后生,日夜为浮华的生活不知所措。
桃花只懂得它的美丽和快乐,不懂生活里,有朝一日,暴风骤雨突袭,自己也会香消玉殒,就像后山桃花沟那堆黄土堆成的矮矮坟墓,里边藏着河生老汉生前同样愁苦的老妻。这是老汉的一个心结,绞痛无奈也得撑着的心结。
记得河生老汉还是后生的时候,也只会整天在单薄的几亩田地里扒拉了,等着稻谷玉米慢慢成熟,填一家人的肚子。不同的是,那时他身旁总有一个人紧紧地跟着。大太阳底下帮着擦擦汗,冷天里,帮着捂捂手。可是,十年前,那桃花一样绚丽的身影,似乎在一夜之间,被风吹落地上,吹进了黑暗的黄土堆。
河生老汉常常想从前,因为只有回忆,才能让他暂时从现在窘迫无靠的可怜生活中逃离一下。他有三个身强力壮的儿子,却是填得饱他们的肚子喂不饱他们的心。大儿子已另立门户,有妻有子,却为那挣扎好久才弄出来一所简陋的婚房埋怨当初婚礼办得寒酸,如今吵着嚷着要老汉补偿。二儿子算是年轻有为,开了一家小小的诊所,娶了一位娇小的妻子,整天为着诊所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他心里也只想着怎么从老汉手里多挖一点钱,以补贴诊所开支,让他的诊所不断变大。小儿子在远方的城市读大学,昂贵的开支像张网,缠得老汉喘不过气来。
河生老汉愁啊,愁。每天劳碌奔波有什么用,翻了无数次的田地不能扒出钱来!桃花再美和他没什么关系,那一片片桃花不会变成一张张的票子!河生老汉觉得自己就像一张单薄的白纸,整日里的辛勤劳作只是从去纸里挤出点水。
河西的后生也不欣赏桃花的美,他心里一团团的愁云把桃花绚烂的粉红色都压皱了!他叫达生,是城里一个大公司的老总。枕畔美人,名车豪宅有什么用,不能带来无忧无虑!商场上尔虞我诈,生活里吵吵闹闹,午夜的灯红酒绿……所以在都市里弄到的权利、金钱如今却成了羁绊。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像沉沉的黑夜,看不到自由与轻松。桃花再美,也会凋谢,达生没有欣赏花开花落的闲情。
河流就像界线,分隔出两个世界:黑与白,劳苦与安逸,卑微与高贵。
这是两个世界的人,黑白分明,毫不相干:一边是身份卑微,一边是位高权重。唯一的相同点是,他们都是心里愁苦得找不到出路的人。这一丁点的相似,却犹如一个阀门,一不小心开了,河水就有了相融的机会。
有一天,他们在河岸相见了,一个扛着锄头在夕阳下归来,一个踩着满路凋落的桃花在河畔踌躇。他们互相瞟了一眼,看见对方愁苦的形象,擦肩而过。是的,擦肩而过,因为没有什么理由能让两个身份如此悬殊的人说到一块儿,走到一块儿。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仅仅是一条平静的河流。
河生老汉羡慕对方的西装革履,心底藏着深深的感叹和自卑;达生看着对方脸上无法舒展的皱纹和脚下沾满的泥巴,心里有着厌恶和鄙夷,虽然自己的曾祖父也曾这样的生活过。
河生老汉回到家,心里还晃荡着西装革履,他并不憧憬未来也能这样,只求到了某一天,他有了一点点钞票,就不用再为三个儿子的伸手而觉得紧张窘迫。晚上他辗转反侧,思忖良久,决定安顿一下后就前往儿子们口口声声喊着的地方——美丽繁华的大都市去讨一份美妙的生活。可是他对所有的城市和城里人都怀着一股敬畏,心底有着一湾自卑造就的山涧。他不知何去何从。
达生也开始厌倦桃花,厌倦宁静的山村。他也要回到城里,尽管那是被快节奏、强压力、高追求的生活压得无法舒心的地方。
于是,又一天,河生和达生,一起在路上,通往城市的路上。
一个步行,一个驾车。远方的路有多长,远方的生活有多好,平静的河流不知道,笑迎春风的桃花不知道。
我却知道生命的不同,因为隔着两条河流,一条是地上的河流,一条是心灵的河流;更知道生命中有黑白基色分明就会有美丽谐和的彩虹,就像河生老汉和达生,一起走在路上,虽不知道远方有多长,有多好,但在路上总有星点色彩,慢慢汇成色彩斑斓的生活。
我相信有现实有梦的地方,是完整的生活;黑白分明又怎么样,总有一天,心灵的河会慢慢消失,城里和乡下是同一种生活:快乐幸福。
黑白
阳德刚 新普京集团娱乐网官方网站
这是我第三天躲在家里不去上课了,缩在沙发里,觉得好累。灯时亮时灭,一闪一闪的,时间就在这明暗之间偷偷地轮回。
门铃响了,一次,两次,三次……没了声息,起身去开门,门外没人,只有风,直往房子里窜,放在桌子上的信纸和钱便四散开来。
关了门,风顿时就停住了。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眼眶,流过脸颊,滴在冰冷的地上。透过迷蒙的眼泪,看到镜子中自己的那张脸,僵尸般没有任何表情。
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收到他们的钱了。每一次我都哭,钱一次比一次多,我也一次比一次难过。他们是冷血的吗?难道就不能回来看我一眼吗?就算是离婚了,我还是他们的孩子呀。
我想大声地哭出声音,大声地吼喊。我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我开始砸东西:杯子,还有钱……我甚至连哭都不行。
累了,我又缩在沙发里,把头埋在膝盖里,我想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
外面的风好像停住了。
我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我知道是谁来了。我动了动身子,让自己好受些。
她是我的女朋友,我们认识有好几年了吧。她见证了一个家是如何支离破碎的,也见证了一个人的生活是如何由彩色陡然降为黑白的。她见证了不该由她见证的东西。看到她,我开始变得很不自在。
她把包放在沙发上,开始捡拾地上的钱。她穿着白色的T恤和黑色的牛仔裤,我讨厌的单调颜色,那么刺眼,显得很难看。她的头发垂下来,遮住脸,耳朵却从头发里穿出来,像两只蘑菇。她捡钱的手很美,那是我拉过无数次的手。
那时候,是夏天,我和她手拉着手在街上乱晃,听着音乐,看夕阳。我们彼此相信会相爱一生,相濡以沫。
她在我身旁坐了下来,把我搂到她怀里,我听见她在小声地抽泣。我觉得温暖,渐渐地睡去。
我打开门,黑暗却一下涌进了房子里,占满了所有的空间,我什么都看不见,慌慌张张地我想打开灯。灯没有亮。“啪,啪,啪……”我不停地按着,而身后隐隐约约传来了诡异的脚步声。我开始感到恐惧。
我躲进沙发,瑟瑟发抖。有人要进来了,“啪”的一声,灯亮了,房子忽然就光亮起来。
是妈妈,爸爸,还有她。他们从门外走进来,有说有笑的,看样子很高兴。而我,却听不到他们说的话。我叫他们,他们却好像听不见,继续谈笑着。我越发叫得大声,直到筋疲力尽,但始终没有用。累了,我倒在沙发里暗暗哭泣。
忽然我听见有人在叫我,声音很小,但很真切,我睁开眼睛,房间里灯开着,很明亮。
桌子上摆好了饭菜。
“吃饭了。”
默默地吃着饭,心里暗暗庆幸,幸亏还有她。否则,那么空旷的房子,一个人那还不孤单死了。有她,生活就不至于一片漆黑。毕竟,还有饭菜可以吃。
吃完饭,两个人坐在一起看电视。其实这种感觉很好,即使电视里播放着俗不可耐的《流星花园》,她喜欢看,就让她看吧。我需要的只是这种感觉,这种踏实的像家的感觉。
“爸爸妈妈今年又不回来了?”
“嗯,已经是第三年了。”
“也许,也许是太忙了吧!”
“嗯,没关系,都习惯了。”
“哦!对了,有礼物给你,过了今天,我的牙齿就二十岁了。”她边说边找礼物。
她一直叫我牙齿。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叫我。其实没有人长得像牙齿。我问过她,她只是说我只知道吃喝玩乐,这些都是牙齿常做的事,不知她说的是真的牙齿,还是我。
她的礼物是块石头,也就是路边常见的石头。以前,她送我的礼物,都是衣服之类的东西,今年可真特别。
她说,这块石头不是一般的石头,叫双泪石。传说中,有一对夫妇,生了一个孩子,夫妻俩很是疼爱这个孩子。有一天,孩子不幸死了,这对夫妇很伤心,抱在一起哭泣,泪水流在一起,结成了双泪石。我知道是她编的,但我却相信是真的。
明天是双休日,突然想出去走走。
于是,带了些东西就出门了,街上很干净。许多老人带着小孩子在树阴下坐着,玩着游戏。这是一个古老的游戏,老人双手握着,小孩子用小手去掰老人的手,掰开,手里什么也没有。再掰开另一只,还是什么也没有。随后,再重复一次。他们玩得很开心。小时候,我也玩过,那时手很小,力气也很小,但却总能掰开爸爸的手。而如今,手大了,力气也大了,却什么都抓不住。
天的一边,飘来一片乌云,人们开始回家。下雨了。我在雨中飞跑,雨打在脸上有点疼。
到家后,发现她还在睡着呢,呼吸均匀细小。我决定再次出门。街上,行人稀少。红灯,绿灯交替变换。远处,很模糊。穿过滨江路,中山路,很快就到了火车站。
我终于决定了。
火车缓缓开动,随后,钻进了夜的大口袋,车窗外,一片漆黑。
我知道,沿着这铁轨,就能到自己想要去的地方。再有几个小时,就会到达爸爸所在的城市了。火车在早上到达,走出车站,这里却是尘土飞扬。人人都行色匆匆,没有谁在街上停留。是啊,现在,有谁还会为谁驻足停留呢。见到爸爸,和四年前的差不多,只是头发梳得更亮了。我的到来使他很激动,这倒让我不知所措。
他的家很大,沙发很柔软。有一张婚纱照挂在墙上,那个女人,让我不知道该怎样称呼,也许,我会叫她妈妈。这其实也没什么,可,她不在。他叫我坐,然后去拿饮料。我说我要走了。他的脸抽了一下。我走过去抱他,我对他说,爸爸,我爱你。
火车还是在夜里飞奔,窗外的景色都看不见,只是偶尔远处几点灯光,一闪而过。
妈妈所在的城市很小,很脏。街上散落着垃圾。按着地址,穿过几条又小又脏的街道,终于找到了她的住所。妈妈从楼上阳台看到我,飞奔下来,衣冠不整,连胸前的扣子也没扣好,我能看见她白色的乳罩,脚上是一双拖鞋。
她拉着我的手,带我上楼。在她家里的沙发上,几件男人和女人的衣服凌乱地混在一起。墙上有几幅油画,很抽象,看不懂。
我问妈妈幸福吗?
妈妈说这是她想要的生活。
回到家里已是傍晚,她正在做饭,饭香让我觉得很温暖。看见我回来,她抱着我哭了起来。她说,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怎么会呢,我是爱她的。我听见自己在心里说。她依旧是那身装束,白色的T恤,黑色的牛仔裤。我对她说,明天带你去买衣服。她高兴得连连点头。
墙上挂着爸爸妈妈的婚纱照,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这样就好。黑白的就黑白的吧,黑白的往往是经典的,而经典的才是永恒的。
柿子熟了
林明荫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映射在她脸上,折向弯弯曲曲不到头的山路上。
筐上头的白布被揭开了,那是两筐满满的柿子。一只小手正伸向筐里头。“啪”的一声被打了回来。白布又盖上了。“娃子,这果咱不能吃,这是卖钱给你上学的。”那孩子满心委屈。打从柿子摘下来,他就只有看的份,他娘日夜守着,比他还宝贝。
他娘亲此时心里头正美呢,今年的柿子是一个比一个大,一个比一个漂亮,一个个黄橙橙直惹眼,到镇上一定卖个好价钱,送她娃上学去。虽然委屈了自己的娃,可到底是为了他。想到这她脚步跨得更大了,扁担儿在肩上咯吱咯吱响得欢,她娃扯着她的衣角一路小跑小跑的。
山路在她脚下飞也似的过去了,她把筐上的白布给揭了,那柿香和着淡淡的阳光的味道,一阵一阵散开。
还未到市场, 便来了好几个询问的。
“大婶,这柿子真漂亮,多少钱一斤呐?”
“两块,不贵。”
“哎哟,别人家的才一块五。”
“咱家的柿子长得俊呢!”
“便宜点吧!”
“不卖不卖。“
“不卖拉倒,我不稀罕。”
“嘿,没眼光,我还不卖了!”
一路来了好几个,都说柿子贵了,她一次又一次挑起担子,想着这些人真不识货,甭急,到了市场,准得卖个好价钱。她的心中又充满了希望,最后她干脆不停了,管他那些个人呢,她的娃却一直回头盯着路边的冰糖葫芦。
前边的人越来越多,她的担子被撞得晃荡,一下没掌住,撞上了个人,那人裤腿上立刻印出巴掌大的一片灰来。
“小伙子…”她正要道歉,抬头一看,糟了!站在前面的这位不是工商所李管事么,去市场上摆摊,可得过他这关。
“哦,”她赶紧赔笑说,“领导,对不住哇,这…这担子太重了。”那李老皱起眉拍拍身上的泥,眼睛却粘着筐里的柿子。没到半晌,他突然回笑:“大婶,今年丰收啊!”“哦,领导,你尝尝,尝尝吧。”“哎,不好不好。”嘴里说着,手却麻利地在筐里捡了几个最大的。“大婶,给你钱吧。”“不用不用,这值什么钱呀,一斤才一块五,多拿几个。”于是他又在怀里藏了几个,走了。
市场还是没到,她想着那几个大柿子,心里头有点疼,有什么办法呢,她们继续赶路。担子猛地被人扯住,围上来几个人,其中一个还捏着她娃的脸蛋嬉笑呢。“大婶,柿子一块钱一斤卖给我们哥几个!”“这柿子不卖。”他的笑立刻僵了。“不卖?兄弟们,你们听见了吗?”“几位兄弟,乡下人挣钱不容易,这柿子是我的命!”“嘿,听见了吗,兄弟们。人家过咱门口都得给路钱咧,现在我们又不是不给钱。”她知道那些人是镇上的土霸王,不好惹,可是不能就这样让他们拿,但那几个人可没顾那么多,动手就拿个袋子捡起柿子了,最后,那双捏着她娃仔脸蛋的手扔过来5元钱,一帮人大摇大摆地去了。
她瞅着筐里仅剩不多的柿子,心痛啊,这可怎么是好,这剩下的柿子到了市场上还能卖么,她没法了,回去给先前那些人吧,或许还能卖个一块五吧。她牵起娃就往回走。后来实在气不过,索性蹲在路边叫卖起来。
时间已过晌午,赶集的人一批批从市场回来了,谁还看她那点遭了洗劫的柿子,只有她的娃,一边啃着馒头,一边还盯着筐里。
“哟,柿子呢,都卖得差不多了呀!”她抬头一看,那不是前两个月来村里视察,却连她们家一口水都没喝就拔腿走了的吕镇长吗,怎么,他住这儿啊!“您好您好,原来您住这儿啊。”“是啊,我这会儿买菜回来呢。这柿子…”“哎哟,您瞧,今年收成不好,这柿子是又小又丑,一块钱一斤都没人买呢,您带几个回去给孩子吃不?”“这怎么好意思呢!”她不得不又挑出几个象样点的,塞到镇长怀里。吕镇长揩了揩鼻,掏出十块钱要给她娃,她一把夺过钱,放回镇长手上。他也不推辞,抱起柿子说道:“你们辛苦了,等过了几个月我去视察,再上你们家吧!”然后哼着曲,离开了。她的心那个痛啊,牙咬得咯吱咯吱响。筐里只剩下几个小柿子了,天渐渐暗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眼前的一切只是黑白的人和天了。
她挑起担子,怎么那么轻。她吼着她的娃:“回去你爹问起,就说路上给车撞了,让那些狗呀驴呀的,把咱柿子吃了,咱娘俩拦也拦不住。”她娃点点头。
她们继续往回赶,远方的树丛和山路像黑熊扯着棉絮,若隐若现地寒。走着走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她停住了。她在筐里摸了好久,摸出个最大的柿子递给孩子,孩子可乐了,一口咬下去留下个大缺口,汁水“吧嗒吧嗒”在衣领口溅开了花。她自己也抓了一个,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这柿子真涩!”
黄昏的霞光笼在她脸上,这弯弯曲曲的山路怎么总也走不到尽头……
一路走来
韦媛丽 广西中医学院
秋季的最后一辆班车驰过
我家门口时,我看到
红豆树的一无所有了
低洼的矮墙
我的燕只留下一抹痕
我试着将忧伤渐渐淡忘
可打一个村庄走过
我看到一个母亲的守候
期待涂抹了我的风景
邂逅一棵树孤单地呼唤一只鸟
我开始想你———右手握着左手
我最痛苦的表达
雁成行掠过我的额角
我低头走过
蓝山旁的清泉
丁冬响过了
千
年
岁月的风景
这个青春的最后一夜
我听到独角楼的女儿 轻吟
明夜的嫁妆 另一个生命的开端
而我呢?
归期未如期
一个都市的黄昏
我开始想归去的日期
我看到父亲的沙哑了
什么打湿了我的双眸?
我的火车
呼啸而过
穿越千山万水
从一个路口开始
从另一个路口回归
野百合的清香
一路洒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