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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湖诗群第14期“每月诗人”作品展示——陈 萌
当我哭泣的时候……
这些浑噩的日子,黑夜
一口一口地啄食掉睡眠 我出门
站在十里之外的山间田野,想你
迫切地想要拥抱你
寒流就要席卷 握紧的笔
在纸上百转千回 痛苦
分娩不出一首情诗 温暖自己
想起白天争吵 没有任何预兆
一场大火在雨中燃烧
我热恋你的辩驳 正如你
反感我的哭泣沉默 当我哭泣
我只适合打扫
火烧之后的灰烬和糟糕
很多时候,我们说起笑
然后笑,却不知道
脸上悲伤的神情,但是
亲爱的,你不能因为我悲伤
就说我不爱你
在世上漂泊的男人
人们常常想起欢愉,悲哀的
故事就已发生,在青灰色
泥潭中深陷的轮胎 那个男人
瞥一眼 选择清晨出门
下雨回来 其实本身也别无选择
空中飞落雨点,而雨点
像花生砸在泥土打滚
那个男人在城市边缘低声喘气
暂时,我躲在蕾丝窗帘背后偷看
他脱下外套,蒙住眼睛
抽出一支烟,缓慢点火,尔后
递入口中,吞食这轻盈的
苍白尸体。还有半盒红塔山
构成的生活,捏碎了,死在裤兜里
我的窗下淌着雨水或泪水
左拐,他上了对面的楼梯
老鼠爬到脚面,水龙头打开
剖开的丝瓜,无籽,冷掉的梅子酒
映着一些白炽灯的白。妻子和儿子
去了远方,哦不,是他在别处
在世上漂泊的男人
生活平静而痛苦
一个人的婚纱照
二十岁,三伏天骄阳似火
我早起,梳洗打扮
站在劈开田野的乡村公路
微笑,身旁的玻璃瓶印着我和我的影子
我在离你很近的地方微笑
一群羊经过,扬起尘土
焦躁,空中落下洁白花朵
无数辆摩托车呼啸
后座人扭头,长且意犹未尽微笑
我的白纱长拖尾裙摆被风拉扯
四周空荡荡,抱住头顶的太阳
如同抱住他,放声地笑
可是没有他
我躲避,刺绣的蕾丝头纱里
热烈如梦初醒
我想变成树上的夏蝉,热烈到鸣叫不止
亲爱的,如果可以
我还想与你经营羊群和马匹
再在三十岁穿上婚纱,去拍照
谎言
你把花猫抱上阁楼,在火边
瞌睡,清醒,编织毛衣
冬天,有许多丢失生命的事物冰冷,
昨天的空气,昨天的银手镯和昨天
死去的爱人
你反复咳嗽,用来蔑视入冬的凛冽
日复一日,日子被过成枯槁
只是你,逢人便说,你很好
然而门前的枣树,落满鸦雀
已不开花多年。谈起岁月
到了口边,越扯越悠长且无奈
有时候你沉默,因为
苟延残喘的孤独不可诉说,也
无人过问
去年春天吞下葵花籽,今年
冬天烂在胃里
捡拾尸体,编造故事
你擅做胡言乱语,在清晨
像一只灰色的乌鸦飘去
寄毛衣
茧
她摊开手掌的时候,我看到
一块失了水份的田地。龟裂
像火燃烧草垛般,哔剥——哔剥地嘶叫
她用手撩拨头发,茧子就落在了
发梢上。像炊烟一样,过境的雁群。
在某时某刻的山野我看见过她,
看见她了我却不知,不知道她的昼出夜归
脚步,飘得像一块纸片。不知道的还很多
比如她从清晨醒来,比如她去了河边
比如蹲在一天的日子里,清洗
冬日的尘埃。接着背上孩子到打谷场
翻晒阳光;到闷热的食堂烹煮粮食
到猪圈喂食懒惰的牲畜,比如还有很多
谁知道呢?而现在,她确实径直走到了菜园
捏死,一只只肥硕的虫。也会偶尔
翻一下土,掉色的碎花布鞋便满含露水
金鱼
从集市买回七条金鱼
游在空荡荡的客厅
昨夜的一场风暴,将
屋里唯一的花瓶打碎
养了七年的花猫也推门而去
地上还散落着玫瑰,长了斑点的玫瑰和
老去的玫瑰
还有等了七年才冒出的嫩芽也不声不响夭折
仿佛所有的错误都归咎于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
而不是日子一天天地积累
甚至是从前
总想着用一座坟困住野兽的愚蠢
可惜人的记忆不长在水里 一旦它落地
就盛开愉悦或者难以泯灭的伤痕
短 发
七月末,奶奶熬的粥
从灶台上滚落,她拖着
紧咬住上半身的右腿走向厨房,日复一日
“短命的腿”她时常在阴雨天骂道
而一个月以来,每天地面都
被叫太阳的毒虫爬过 石榴花落了
江水干涸,橘子没了水分
上帝和卖橘子的人不厌其烦争吵
我关上窗户,闷热。
我并不想“在这正午做夜间的啜泣”,想起
我爱的人,还在爱丽.丝门罗的故事里
等待,我们举目交谈,从生说到死
从忘情说到逃离,用一朵默契占据时间
透过清凉的镜子,我瞅见我湿漉漉的头发
及腰
下午,我举伞来到理发店
这些繁生的长发都将缩至耳垂,女人瞪大眼珠
翻弄我的头发,如同翻捡绿丛里的南瓜花
她问:“失恋了”
我说:“不,我受够了这炎热的天气”
扬起的剪刀在空中犹豫,
她显然有些不信
“我们的忍受都太多太深了”
我又想起奶奶的腿,和
卖橘子的妇女
露水,红颜
1997,国定路。同往常一样
吃一碗隔夜的饭,浇上结珠的开水
像露水。反复跟踪一个女人
不透露姓名,暂且称她为红颜
她迷人,千娇百媚,雪白的鹅颈
如同桔梗,在光天化日下
引诱我的眼睛。有时候她回眸一笑
我以为路边有撒尿的野狗 而确实
这里只有混蛋一样陌生的我自己
为此我常常笑得忘乎所以然后百感交集
为此我买回十本诗集,而我
天生只会为一副副空虚的皮囊作画
我匍匐进夜里,重复咖啡的苦与甜
等她出现,她没有出现,我怀疑她的贞洁
但那个夜晚,她确实答应了
病榻上祖母呻吟着的训斥。跌落
人间的露水,被托举到草尖
复又被张嘴的血管吞噬,有人一夜未眠
天亮之后,我从湖心捞起死去的鲤鱼
它腹中含着樱桃,像是她
翘起的舌尖舔舐过的樱桃,她失去了
恪守的忠贞,而我依然爱她
我暂且穷困潦倒,她却富有
与爱神完成交易,杀戮我仅有的爱
我这卑微的爱
飞在上海的夜空
我将要去到你的城市,脚步
还撂在凌晨的夜空。
穿过了黑色云朵,终于望见
摇曳的地面,地面好远,灯火一片
仿佛海里燃起了火焰。
火焰近了,眼底的城市成了一尾鱼
在夜里,晃动着金灿灿的鳞片
流岚虹霓,觥筹交错。醉生梦死的
人睡去,如潮的蚂蚁仍寻寻觅觅
渺小,活成不起眼的一块
虚化鳞片
我落地,在接机的人群望见你
你冲我扬了扬手里的 一大束白桔梗
像是在茶城剪下的洁白月光
青马大桥
青衣。早晨。从雾白到青绿的大海。
星船。岛屿。构成的海湾。
巴士冲进太平洋所运来的海水。惊叹。
忽悠一下的心。我坐在窗边,
马湾海峡轻柔的面孔,水天相接没有边缘。
薄雾。贴海行走的模糊船只
薄雾。远方晃动的淡橘色光晕。
待发的航船,枕在水上睡眼惺忪。
向着,天空慢慢舒展,梦游的水或被划开
喧哗的海。一座吊桥,两方铁索
笔直的前方延长。岁月的智慧,被征服的海。
风中海浪的喘息,从青衣岛到大澳。
一个难忘的日子,1377米的海上公路。
第一道晨光,感动,我听到鸣叫的海鸥,
于是把呼吸和目光都泊在了那里。
馄 钝
我们早起,到老戏台看戏
锣鼓声在台柱上砸得筋疲力尽
戏子的水袖缭绕,缠住我像羽毛飘落
几番颠簸,我伏在你的背上睡着
直到
曲终人散了,簇拥的人将我挠醒
我总是错过,你说的红脸关公
马路已被灯点着,晃着你和我
最亲密的影子,交错
自行车拨弄铃铛,旧时光里
念念不忘的声音,敲打耳垂
所有的巷子张着嘴,等待
汽车喂食橘色的灯光,那家
卖馄钝的小店冒起白汽
我们吃着四块钱一碗的馄饨
低声嬉笑,吞吐秘密
不让家里的老太婆知道
讲故事的人
关上门 沏一壶好茶
总有一个爱讲故事的人
从傍晚说到天亮
她说着
海鸟跟鱼相爱被风浪分开
雨水落地生根哭成江海
就连脸上夜以继日,唯一凝结成的空虚
也被岁月的抗老霜
涂上一层厚厚的灰尘
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的开头
最后的最后的故事的结尾
你听着她的声音
透不出一丝情感
而你泯完了茶
抬头看一眼流泪的梨花
讲故事的人总爱在别人的故事里
留着自己的泪
误 会
把发声的器官吃掉
剩下只有沉默
在你我之间没了依靠
风灌满我们的屋子
你把鹿鸣说成乌鸦啼叫
你发怒又撕扯往日的生活
我解释,却无法言语
你为什么
相信愚蠢的道听途说
也不来问我为什么
沉默,长途跋涉再分道扬镳
哭泣,向着渗雪的墙壁
因为疏离,我们再没了交流的言语。
转 角
十几年前的街道还很瘦小
在转角,一个卖豆浆油条的妇女
吆喝,声音拍醒清晨
巷子里的人
拖着哈欠,一步一顿慢悠悠
拣了包子油条,舀上白花花的豆浆
把自己当做葵花朝邻居微笑
路过的小卖部泼过一盆水
就像揭盖的美酒溢出味儿
或许是方便面味、水果冰棍味儿……引来
对面老树洞,饿荒的老鼠
摇晃火焰般的渴求
过了转角,老人提起象棋
朝着树荫下的木桌洒去
孩童跳起皮筋
我在瓦片屋檐下,微笑
忆起从前的转角
西 湖
西湖最后的一拨船
摇晃着青色的烟波
远处是岛
眼前的情侣呢喃
湖水与爱人都装在目光里
朝着三潭印月的方向
陌生人说着陌生的故事
船夫说起苏轼
我来,只顾欣赏湖山和倾听
西湖早已备的好故事和
飞鸟落在水面,枝柯横斜
我沿河捡拾,目光锁住风浪
另一半的西湖平静如纸
回去之后我也有故事要说给你
许仙白蛇,苏堤春晓
和你想的都不一样
大澳渔村
1
盘山公路,蜿蜒。海与树在雾里隐现
远在远方的沙滩,湿漉漉,车过山头之后,不见。
大屿山的西腹,海上之花盛开。
你口中念叨的渔村,风中含着咸鱼味
棚屋立在水面生长。
散落的船只,东边一斜,西边一撂
渔民把船赶下了大海,带着异乡人
随遇而安的信赖,觅寻灯塔那边的海豚
2
切分渔村的道路,狭窄和自由
戴帽子的气泡鱼挂在竹竿,出售,
虾酱晒着太阳,大墨丸翻滚着
跳到陌生人的口中,姜汁撞奶也混上
海风的自由。一条街,十个商贩。
蹩脚的普通话带着笑容,讨价还价也变得温柔。
3
路过的渔家,屋前栽花,
悬挂可乐风铃。老人坐在藤椅扒着饭
巍巍颤颤,见惯了的陌生眼光,已不觉惊诧。
花猫陷入瞌睡,梦见蔷薇,盛开仓鱼。
从前的那只邮箱站在门口,安静
不知等着谁。屋子里,红裙女孩唱起歌
光脚追着,陈旧的收音机旋转。
木板咯吱咯吱,响起来就不谙世事。
4
出海口的滩涂,红树林
连成青绿雾海,白鹭惊起。
思念,已被树丛隔离
爱情,独自吞咽灰白,与破晓的黎明
一起出现在,湿地的水面。
日落之前,你走之后,还会怀念起
最后的水上渔家。屋前,
木梯通向河面,带笑的人
茶余饭后,相约河涌取清水。
夜 行
风在巷子这头灌满
母亲挽着父亲
我挽着母亲
巷子那头,光与影俱将踩在脚下
寒风披在身上,温暖——
呼出白汽瞬息传入心脏
父亲醇厚的声息 母亲温柔的话语
卷动巷口尽头的枯叶沙沙作响
长夜微眠的人,总会以为
那只是畏冬的孩子私藏在火盆里的
一句温暖的咳嗽 而夜行的我
只愿唱一支不够晦涩的歌谣
就像是昨天
他走了
慢悠悠地走了
破旧的烟袋,勾住
篱笆外一条迂回的小路
他回头看了看,并没有发声
几年前种的桃李
到了秋天便变得不善言语
妻子的大嗓门
也未能在最后的碗里响起
他吐一口烟,被青菜叶呛得
颤抖。一些烟尘随风远去了
一些犹豫种进了泥土
却无人知晓
他看了看我,仿佛就在昨天
桂北的彩调又一次哼起来了
我立在门前,等待
他何时寄给我梦的门槛
情 书
你没有为我唱一支歌儿
便将心事都交给了
梅子黄时的雨。
柠檬草抱来虚空,鸟语,花香
美好皆被岁月的风揉碎
说不出口的故事还掩于唇齿
沉默之间,往事都交给沉默
被邮编遗漏的情书 是不是也这样
是不是白纸之上结露珠
西洲的曲 在心里一遍遍地唱
梦
梦里不知归处,一场梦
枕着一条茶江
水流淙淙,背靠的小船摇晃
这时节 江上风寒雾重
偶遇匆匆行过的渔翁
蓑衣里似乎还攒着隔夜的风霜
相视对望
交叠的影 摊在掌心
夜半的歌 乡音如故
醉酒的船着岸踉跄
心头一惊慌
生怕掉到水里 归了他乡
小镇三月
冬风隐没,拢来花红
鸢过柚花染濡清香
推开心门 春着淡妆
忽然就想邀你到那片桃林走走
你所不知道的小镇,三月,眉目皆生情
有人为你石缝插花
有人邀你共话桑麻
路过的张张笑脸热情
似桃花 似春风
明明是初初相遇
却又觉相识已久
葡萄架
我不知道葡萄架老去的时间 ,去年或者很久以前
抑或是庭院花开的某个季节
我依稀看见,萤火虫缀在蒲扇上
天宽地阔 夜凉如水
你投给我们一个慈爱的微笑
而你的心已老
驮不动一粒青葡萄的晶莹
一千个太阳
——读《灿烂千阳》
每颗落下的星宿都燃成玫瑰的烟火
有人哭泣,有人奔跑,有人依旧叫卖
新鲜的果蔬和烟草
数不清的屋顶落满数不清的哀伤
数不清的鸽子四散逃离,失血而亡
每一片雪花落下
都有阿富汗女人的一口气
每一个被施暴者都是反侵略者
每一张绷紧的弓都必须收敛
重哀之下,所有被毁过的布卡露出素脸
眼窝枯竭,浴火生长
一个太阳被掰成一千个,撒到沙漠
变成瘦小的一粒,希望。
仪 式
生锈瓦盆舔着金色火焰
祠堂里,生死悲欢的此刻
笑声一片
众目下,两只玲珑的小脚闪过
带动血红的裙摆掀起星火又是一阵
惊恐 骚动
碎布葬生火海,化为
一千只生性暴虐的黑色乌鸦
赶走喜鹊,喳喳地叫了一宿
祝福在三点钟方向隐去
白眼和石头,一场无休止的争论
再掀高潮
直到四十年后的春天
直到无数个仪式的覆盖
直到一生平安化作了净土
仍有——乌鸦的叫唤
咧嘴的石榴,嘲笑荒唐的所有
第四个女婴和妇女
十四天以前
打谷场的上空尘土飞扬
稻香淹没在泥土里
怀孕的妇女,累弯腰脊
子宫里 无声抗议与挥汗如雨
十四天以后
黄泥屋前的燕子远走他乡
凄厉不绝
比狂风更清冽的嘶吼
一个女婴的诞生
一场粮食与生命的较量
四个女婴和妇女
总有一个要离去
第二十九天的打谷场
遥远的悲伤挂在老树上
失落的妇女 眼睛里
容不下落日的风景
白月光
十三岁那年没有月光
蛙声叫哭了新娘
长发如瀑,一缕一缕
被母亲,绾成
一桩泪眼朦胧的心事
孩童不谙世事 柔声唱起白月光
“白月光,泪汪汪
白月光,心伤伤”
十三岁以后再无月光
雨穿过弄堂
携来记忆斩落的花香
抽穗的禾 呢喃的燕
春来万物都欣然了
唯独
月光残酷 年年如是
年年翘望 目光似月光 无处安放
周 庄
浮在水面
一朵睡莲被水温存
绵柔得没了骨子
船娘为你唱了一世
柔声软语入梦来
天堂 苏杭
周庄有谣,乌篷船
摇出谁家公子的水墨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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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零后陈萌的诗,从古典迈向现代,语言机智、活泼,也不失诗语的超验与象征意味。作为青年小说家的她,诗与小说的对接,让诗性的文学追求,找到了最初的根基与可能。她身上的内在的知性、外在的颜值,都是她坚持写作并充满力量的动力与归因。我们期待中国文坛坚持这种学院式训练的知性又不失现实触摸与关怀的时代写作,陈萌是这众多九零后中的代表一位。
——董迎春,学院教授、复旦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博士后,四川大学符号-传媒所研究员
陈萌的诗呈现出与当下多数同龄女诗人迥异的写作立场,她的诗并无对激进女性身份认同感的强烈追寻,也不善某些“张扬”的“先进”作派的技艺,而是温存、善意、感性的真实女性视角的自觉敞开与显现。她的诗敏感,细腻,传递着从现实经验、日常叙述向创造性诗意生成、过渡和飞跃的多重可能。她专注于对生活细节、世态、人情的捕捉与把握,试图以情绪的演变来推动整个叙述语调的进行。她写亲情、爱情,也写炊烟、乡村、老人、城市虹霓、大海湖泊以及历史事迹等等,这些丰富的生活阅历和游历体验,为她积累了广博的创作资源。她将某些日常停滞的表层经验推向想象、流动、超验的巨大诗性空间,能从平凡事物中再度提炼出新鲜的诗意来,并赋予独到的认知、感受和思考。倾向于散文化的语言形式,一些本可完整的词句经她的切割、解构和重组,形成了多重的语义内涵,看似碎片化的语词和记忆断片,却是点燃诗性灵感最直接的来源。隐喻、通感艺术的恰当应用,使各感官活动之间形成一种集体爆破式的和谐发声,相向或反向、轻盈或沉重、肯定或否定之间相互缠绕的表现策略,增强了语言的张力和质感。古典意象、文化元素与现代意象之间的置换、互动、融汇,将诗歌引向超越的时空感受,制造出一种和谐的陌生感,显得自然、灵动、水性,富有才气和灵气,这也得益于她生活的桂林山水世界。然而并非囿于一隅,她将笔触伸向了人间更广阔的善与爱,以及对人性的普遍关怀,我想这也是一个优秀诗人应该具有的悲悯意识吧。
——思小云,青年诗人,写诗写评论
我一如既往地喜欢陌生化的语言。如,“脚步,飘得像一块纸片。”(《茧》)、“待发的航船,枕在水上睡眼惺忪。”(《青马大桥》)这样的诗句背离我们生活中的惯常用语,显示出巨大的语言张力。诗意往往会出现在某个细节里,并且能够打动人。如,“我们吃着四块钱一碗的馄饨/低声嬉笑,吞吐秘密/不让家里的老太婆知道”(《馄钝》)。陈萌的诗带着些许古典的韵味。如,“有人为你石缝插花/有人邀你共话桑麻”(《小镇三月》)。而我最喜欢的是这首《白月光》,它如一首谣曲,温婉细腻,或许是最能代表她的诗歌风格吧!
——韦静 (传媒学院2015级影视文艺理论与创作研究生)
最早看的是陈萌的小说,她的语言功底深厚,总是编织出一副穿透人心的风景画在读者面前。看到她的诗,同样有这样的感觉。女性独特的诗歌嗅觉,个性十足的表达,都体现的淋漓尽致。在这组诗歌中,我尤为欣赏《茧》这一首诗,无论是技巧还是感情,都体现了陈萌自身对于诗歌的理解,显示出一个年轻诗歌作者强大的生命力。但在这组诗歌中,能看出问题的作品也是不少的,比如对于小说语言和诗歌语言不同的把控,对于叙事诗的节奏的理解。但我还是对于我们这些年轻的诗歌作者,存留着巨大的希望。祝福热爱诗歌的人,永远在路上,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
——祁十木(回族,1995年12月生。写诗写小说,就读于新普京集团娱乐网官方网站写作班,“相思湖诗群”成员。作品见于《诗刊》《民族文学》《星星》《作品》《朔方》《诗歌月刊》《飞天》《青春》等刊物,受邀参加“第八届中国星星大学生诗歌夏令营”、第六届《中国诗歌》新发现夏令营。曾获北京文艺网第三届国际华文诗歌奖提名、第三届淬剑诗歌奖、2016年邯郸诗歌节三等奖、第六届“包商银行杯”全国高校征文优秀奖、首届玉平诗歌奖新锐优秀奖、第四届野草文学奖诗歌优秀奖等奖项。入选中国作家网“90后作家专题”)
废名说新诗的语言不可能再回到古体诗的句法,只能使用现代的散文。戴上散文面具的现代汉语,也是能够写出好诗的。陈萌的诗最突出的一点,就是在于她对散文语言的娴熟的运用。使用散文语言,一样可以表达深邃的东西。陈萌的散文语言具有很强的透明性,贴近生活。几乎每个句子都可以很容易地进入,几乎没有晦涩难懂的地方。从日常生活衍生出来的这些低调的文字,正是语言的秘密;而且一些诗句的炼字也令人惊奇。她更多的,不是让意象(或技巧)说话、(这本身也是一种技巧)、没有矫揉造作、高调张扬,而是诗歌整个的推进显得顺畅,柔情明了,以生活为入口和出口,避免陷入冥想者的空洞虚无,也使得读者在欣赏时拥有一种在场感。或许柔软恬淡又略带感伤的写作正是诗人的一种意图。显得安静的诗句,似乎更接近一个敏感而又成熟的内心。
——蓝定官
陈萌的诗——谁的诗?
聂震宁
如果这些文字不是展示在大学校园里,不是展示在相思湖诗群的园地上而是发表在一个随便什么级别的刊物上,那么,读者并不会立刻发现这是一位“大学生诗人”。这里更多的是生活场景的记忆,是校园之外的行走,是生活中的种种人和种种事,是一个二十岁姑娘在乡村公路旁用拍摄婚纱照憧憬朦胧的爱情,是羊群扬起尘土与洁白婚纱的混搭,是小镇馄饨店冒起的白气和小街转角的忧伤场景。这里是今天的生活——一个年轻人来自故乡和回到故乡的行走,是非常个人化的经验,它们引起我们淡淡的忧伤和无奈。这是生活的诗。
大学生式的诗歌惯常见到的哲思警句在这里并不容易觅得。诗人是一个敏感的年轻女性,因而这些诗句是敏感的,敏感的乡村公路和婚纱照,敏感的“谎言——寄毛衣”,敏感的“掉色的碎花布鞋便满含露水”,敏感的“就像是昨天”,敏感的“飞在上海的夜空”,敏感的“青马大桥”——港岛那一座吊桥,两方铁索的青马大桥有什么可以敏感的,敏感的是诗人的心。因而,这不是哲人的诗,也不是即将成为哲人的诗,哲理与她无关——尽管诗人在婉转的诗句中试图暗示我们某些哲理。然而,归根究底,还是“讲故事的人”的诗。
这里没有大学生最爱的哲思警句,却也暴露出因为年轻而写得轻易的通病——譬如《误会》,甚至《西湖》。这些写生式的诗,这些生活偶感,这些心情片段,宣泄得不免空洞与生硬。是不是缺少了一点独特性(《误会》),还有,是不是少了一点冲击力?尽管“许仙白蛇,苏堤春晓,和你想象的都不一样”,隽永是隽永了,可是,谁也不知道诗人有了多少不一样的发现。
诗本来是语言的艺术,是凝练的艺术,可是生活充盈,故事环绕,这就有点儿像小说和散文的吟诵,然而,提炼出来的意象,锤炼过的优雅句子,这又分明是叫做诗的文体。青春万岁——年轻人生意盎然,书写也应该有盎然生气,应该往生命深处去写,何不趁着年轻写得更加嚣张一些呢?
然而,这些带着尘埃和露珠的诗句和篇章,如此这般的亲切和美好的文字,我是断然写不出来的了——大都市的霾已经窒息了我的生命,原本一个敏感的心脑已经不复存在,因而,我大口大口吮吸着这些诗句和篇章散发出来的鲜活的生活气息,写下上面这些已经有些酸腐气息的文字,以此向鲜活的生活致敬,向鲜活生活中的诗人致敬。
热爱生活,拥抱生活,感受生活,书写生活,往生活深处去写,往生命深处去写,写得再勇敢一些,写得在嚣张一些,年轻的诗人前途未可限量。我们有理由期待着。
——聂震宁(江苏南京人,中共党员,全国政协委员。1988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历任漓江出版社编辑部主任、副总编辑、社长、总编辑、副编审,广西新闻出版局副局长,人民文学出版社社长、编审,中国出版集团公司总裁、党组副书记。现任韬奋基金会理事长、中国出版协会副理事长、中国期刊协会副会长、北京印刷学院新闻出版学院院长、北京出版产业与文化研究基地负责人)